红白之事（壹）

再回到方家，便有噩耗传来，姜氏投井自杀了，许是亏心事做了太多，如今失了菩萨之庇佑，觉大难临头，要去阴间走一遭，大抵是心里有鬼，不然死前也不会一直念叨：“白爷，莫抓我，收起你那招魂幡，我不想入森罗殿，不愿入地狱。”传言，十八地狱，无人看守，无罪罚，只是叫亡人回忆生时的错事，心生愧疚，也是最苦的折磨。

多少人害怕见活时的亏心事，弃了轮回。

此事犹如轻飘飘的梨花一样，被风一吹，落入全城。

不说普天同庆，倒也大快人心。

只可惜，蒋辰月又落了骂名。正因姜氏许多年相安无事，只是见了她便发生了此等事情，要说的与她完全没有干系，也难以服众。

不过多久，便有人传言说，蒋辰月是阴间的怨鬼，来阳间取人阳寿，好让自己在阴间有立足之地。一传十十传百，她似乎就坐实了该谣言，躲在方絮的房中，不出门。

许是受了惊吓，方絮竟去了病，原本还虚弱的身子，像是被仙人施了仙法，一下子就生龙活虎。

白绫，灵堂，白灯笼，素衣很快安排上，讣文也是快马加鞭传到了她娘家那边，虽说自己家的人都死了个透，到底那地方还有人家。曾经的邻里乡亲赶来，凑趟热闹。

逼近寅时，方家这边的人派人到了棺材铺，正在议论姜氏的死的老板，看见方家来了人，立马像只受惊的麻雀，大气不敢出。

同时，方家还派人去了纸人店，说要扎几个只认，要快些，赶急用。

而留在家里的人，则是给姜氏换洗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扎了个新发。按照习俗，人死如新生，在阳间死，在阴间生，新衣服，新棺，新发，整整齐齐。排面上什么也不得少，到了阴间，才不会给其他小鬼欺负了去。

蒋辰月仍旧躲在方絮的房间里，蒋府已经派人来通知蒋辰月回去送亲。只是这会儿，方家不放人，方絮的父亲，方间鸣不肯放人。不给他们家一个交代，不放人。

“我不走，在你娘下葬之前我都不会离开这里。”蒋辰月拉着已经穿着孝服，戴上白抹额的方絮说道，轻轻柔柔，好似衔蝉叫唤。

“不怕，我在这儿，天若倾塌，我比你高，我为你顶。”方絮吸溜吸溜，用手拱拱鼻子。

三月的夜晚，热闹而静谧。

“阿絮，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你娘，你心里头应当与你爹一般，责怪我。”

“怪你？我们一家子，都没有个好人，是恶人恶报。”

“阿絮……”

他知错，却不愿悔改，这十来年，他也算坏事做尽。

“我也是这样，估计以后也会落一个惨死。到时候你可不要为我这样的恶人难过，可不值得。”

方絮恍恍惚惚，一把搂住蒋辰月，嚎啕大哭：“我没有娘了，她纵有千万不好，我纵使怨恨过她，可她爱我，比任何人都更爱我。可如今我失去了她，我失去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莺时，求你，不要离开我，往后，只要我活着，我希望每日都能看见你，即便你是嘉月之妻，哪怕隔着门，在街上匆匆见你一面，相对无言，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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