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未央是恨得。拿现时情景来看,炻元是晚清遗老,到死不愿剪去长辫子。芷烟又是整日怨怨气气,动不动便与炻元吵嘴。连后院的刘妈听了也说:“央儿,我看他们在一起不长了!天天吵,年年吵,家都快吵散了!”未央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断了线的纸鸢,飞不高,把它牵着,也会掉到沾满泥土的水坑里。
未央常说一句话,“大不了离婚!过不下去,又何必过!”舍得吗?不舍得。哭到眼眶积了水咽不下去,也舍不得!可是又能如何呢?不过一纸纸鸢罢了。
“你就将就点子过了去罢了,未央也大了…”炻元拿起茶几上今儿刚出的早报,翻了面,“别闹了,好吗?”商量的,认真的。“我没闹,不过是委屈。”芷烟见炻元心绪缓和,顺势道一句,小小的,生怕他听见。可他还是听见了,“我知道,我都懂。但你也要想着点儿未央…”依旧是商量的认真的语气。炻元哪里会不懂。存了心射进去的影,人死,影才枯。只是这两年,太难了些…
昏亮的灯光里跑去了一帧帧画片,报纸上白底黑字模糊中幻化成了两个小人。一瞬的时间,炻元捻着手中一页都未读完的报纸,想不出残页下已破的书笺上还藏有雕刻好的成对的紫苏叶。他不住又翻了面,透明的玻璃橱窗前摆放着的样貌标本,另一个时空下的有心人。
“炻元,我问你,自从我跟了你,哪一天不是为了将就,为了你们?”如同没哄好的孩子似别过脸去,芷烟一时埋怨。他懂,懂为什么不体谅她的将就,硬生生看着她哭?他到底是不懂!
年,一年年过。人,一年年过。池上的柳树叶换了一番又一番,炻元变了,芷言也变了。
一刻钟后,芷烟愈冷静,“我…”一霎的心酸涌上心头,悲伤而淡然。“那就再将就将就,好吗?”炻元继续用他那商量的,认真的语气,道,“总会变得。”
炻元没再看报了。书笺上藏好的成对的紫苏叶叙说了一段往事。他把这往事翻看几遍,找出了一纸白字,看得出神。经年的余音于下了白雪的冬日,一年,一年地过了。
“或,该过去的…”未央吃过晚饭,独自于卧房听着,“或,总该过去的…”就像前阵子有意问芷烟的一个问题,芷烟过了好久才回答,不是没想好答案,只是不知该怎样回答。
乌黑的月下乌黑的云,乌黑的云下乌黑的人,乌黑的人下住了颗再也亮不起来的星。逝去的,美丽的,穿插了赤红与墨蓝,灰的,暗的。边缘积起了短暂的梦,幸福而又痛苦。撤下来的余温,售卖了一切的好坏之分。未央于这里留下。她没死,她活着。她陪着她,她陪着她。可她总归要死,她也总归要死。
摆好的纸箱里装了些未央还未整理好的衣服和书籍,书籍中夹了一叶紫苏,枯了,半黄的叶冰凉如雪。
“或,该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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