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如何瞧见我哭了?”婉檀姐姐微微笑着,眼神却开始闪躲。
“是太后欺负你了?”我问。
听见这句话他赶忙捂住我的嘴,急忙去门外四处望望有没有人,随后关上了门。
“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她弯下身子严肃的交代我。
“易锦姐姐他们知道吗?”我又问。
婉檀姐姐一愣,随后垂眸轻轻摇了摇头,抬眼再看我时眼神中带了一丝无奈:“我的事,没必要让王爷和王妃他们知道,和太后撕了脸皮总归不好。”
“也就是说太后她真的对你不好。”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我本不该在这的……”她像是自顾自地说着,直起身拉着我坐在桌旁倒茶,她是不喜喝茶的,可是知道我在文国公府喜欢茉莉花茶,便时刻泡着,以便我来时能够随时喝到。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我好奇。
“跟在太后娘娘身旁之前,我曾跟着父亲学了点医术,碰着王爷有头痛的毛病,太后她就趁此将我送来了。”她回答。
“可是你为什么……”我正要问下一个问题却被她接了过去:“问我为什么没有当侧妃?”
我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家世,甚至连家都没有……”她看着窗外风轻云淡地说着,随后将目光移至我身上:“那日见你兄长同文国公夫人来瞧你,我心下羡慕的很,这才在那日失了态,拿着母亲的遗物伤心。”
我像是被噎着一样说不出话,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飘着淡淡的忧愁:“这个孩子,我多希望他的父亲是个平凡人,这样也许就不该有这样的命运。”
“什么命运?”我问。
“你还小,不必知道这么多。”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脸上的一抹忧愁忽然转为喜色:“王爷果真是疼你的,这个玉髓簪子可是圣上所赐。”我伸手也摸了摸她的肚子,抬脸问她能不能给小孩子起个名字。婉檀姐姐笑着答应了下来,“玉安行么?”我想了想说出这个名字,婉檀姐姐想了想点点头:“不愧是我们苑儿,名字都起的这么好听。”
往后过些日子,我开始挑选新生儿穿的衣服料子,大都是粉嫩的,我希望婉檀姐姐这胎是个女儿,婉檀姐姐照顾我,我照顾她。可是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明明一切都在平稳过着,我昨日在软榻上小憩时还梦见我同那未见面的孩子玩耍……
“侧妃,不好了!不好了!”
我一震,从早上开始我的右眼就一直跳动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婉檀姐姐的婢子晨雨满手是血地闯进我的屋中,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颤抖着指向竹影堂的方向,我身子一软就要跌倒,眠芷急忙上前扶住我,我震惊下来,抓住晨雨急问是不是婉檀姐姐出了事。
“我家时妾妃今早去……去竹林说散心,不让奴婢跟着,谁知妾妃她……踩着苔藓滑了一跤……等奴婢发现时我家妾妃身下都是血已经疼晕了过去。”许是哭的太用力或者受了惊吓,说话断断续续地。
“王爷王妃知道了吗?”我追问。
“王爷已经带着王妃赶过去了,还有医官。”晨雨回答,手上的血已经干透发黑。
我来不及细问,松开她着急出了门,一路上我都在揪着心,担心婉檀姐姐的身子,就连路上磕了几跤都不觉得疼痛,赶到竹影堂的时候外面跪了一堆人,我忽然就像是冻在原地,看着敞开的大门抬不起脚步,我看向旁边跪着的一个医官,红着眼睛问里面是什么情况,那医官抬头看了看我的样子,瞬间又将头低了下去,不住地俯身认罪:“请侧妃娘娘饶命,请侧妃娘娘饶命啊……”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抬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朝着屋内走去,屋里也跪倒一片人,王爷坐在榻边握着正在昏睡中婉檀姐姐的手,易锦姐姐也红着眼在身侧站着,见我来了她走到我面前,看见我的脸时眼中蓄满的泪水涌落出来,我嗓子苦的说不出话,看了看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儿,又看了看易锦姐姐,嘴唇嗡动,泪水忍不住的滑落,朦胧之中我被拥入怀中,接触到衣服的一瞬间我才感觉左脸蛰痛,可能在路上就磕破了皮。
“我们的玉安没了……”我呜呜的哭着,哭的咳嗽,喘不上气来。
易锦姐姐抱着我不说话,身子轻轻颤抖着,我知道她肯定比我还难过。
遣散了众人,王爷进宫跟太后禀事,毕竟婉檀姐姐是太后送来的人,安危与否也应该让太后知晓,我和易锦姐姐坐在床前等着人醒过来。正寻思着要如何安慰婉檀姐姐,可是人醒后却没有我们想象的一般伤心欲绝,反而在听到王爷进宫跟太后禀事时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我和易锦姐姐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以为她是因为丧子之痛过甚,不仅又捏了一把汗。
“婉檀……”易锦姐姐担忧地叫了她一声。
婉檀姐姐看着我们,双手忽然抓住易锦姐姐的手,苍白的嘴唇扯出笑,弯着的眼角却流着两行清泪:“原来早就是注定好的,我同这个孩子一个也活不了……”
易锦姐姐听见她说这句话,赶忙抱住她安慰:“别瞎说,你还会再有孩子的,玉安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你们知道吗?”婉檀姐姐的语气忽然就淡漠了起来:“我刚才梦见我的阿娘了,她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或许是这一番神神叨叨的话,易锦姐姐派了很多的家仆守在竹影堂周围,只要听见一丝声音马上上报,可是除了那天说过的话之外,婉檀姐姐只是在床上呆呆的坐着发愣,任谁叫也不会理。
过了月底的时候太后派人从宫里出来说是听到婉檀姐姐精神不好想接去宫里安慰一番,消息送到的时候婉檀姐姐穿戴好衣服,只是不同往时所穿的艳丽,一根素簪子斜插低髻,茶白色衣裙上不出几朵绣花,苍白的脸上淡扫脂粉才有了一丝气色,我送她离开王府,上轿子前她回头看我,那一眼我不知为何看出了一股子不舍,随后马车远去,我才从刚才的思绪回过神来。
回来的时候跟上次一样,婉檀姐姐的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嘴角的淤青,不同于上次的是她面无表情,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回了竹影堂,那几天她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包括易锦姐姐,王爷害怕她出了什么事,在易锦姐姐派去的家仆基础上又加了十余人。几天后的傍晚的时候眠芷说婉檀姐姐寻我,便匆匆去了竹影堂。
门外的夕阳撒在内室的梳妆台上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婉檀姐姐……”我轻轻唤她。
她听后怔了一下,随后回头招手让我过去,我走近她身边坐下,仔细瞧着,她最近瘦了不少……
“我知道了……”她说话的声音极轻,几乎听不太清楚。
“什么?”我问。
“我的阿娘……”她看着我,眼尾发红,嘴角噙着笑:“不是病死的。”
我没有说话,见我没有动静,她继续说:“是被太后打死的……”
我一震,担心她受了什么刺激。
“太后亲口对我说的,她为了能把我安插进王府没有牵挂,将我母亲打死扔在满是老鼠的地窖,对外谎称我母亲染了疫病离世……”她继续说下去:“我会医术,这是她能让我进王府最好的理由……这个孩子也是为了困住王爷将来好有个威胁他的棋子。”说着说着她顿了顿:“但是她没有想到我这么没用。”
我仍旧是没有说话,婉檀姐姐拉紧我的手和我对视:“我不叫时婉檀的,我叫楚清欢……这是阿娘和阿爹给我起的名儿,他们说楚清欢已经死了,因为偷东西,哪怕是销声匿迹也不给我一个好的名分……”
“不过很快了,我就要去陪他们了,那里有我的阿爹阿娘,还有我们的玉安……我们很快就见面了。”她有些激动,像是有什么喜事等着她。
“咱不多想了好吗?等你身子好了我还想吃你做的芋头糕呢。”我看她这幅样子眼睛也酸涩的狠。
“我的阿娘叫竹颖……”婉檀姐姐又笑了起来。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易锦姐姐说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好的院子不住却偏偏来竹影堂这处偏僻的地方。
“对不起……”她看着我轻喃,还没等我听清脖子处便传来一阵冰凉——是根长簪子,我惊恐的看着她,婉檀姐姐仍旧噙着笑,眼睛中却开始蓄着泪水。
她挟持着我走出竹影堂,在外把守的人见了都不敢轻举妄动,马上就禀告了王爷和王妃。
她用簪子抵着我的脖颈,簪尖刺入皮肤,鲜血流进衣服中晕开了一朵小花。我被拉着朝竹影堂一侧的假山上撤去,等王爷和易锦姐姐赶到时婉檀姐姐已经架着我踉踉跄跄上着高耸的假山,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府中王爷的贴身侍卫也背着弓箭跟了过来,以防不时之需。
“檀儿!别乱动!”王爷叫我身后的人,假山上奇形怪状的石头突出,没走几步就崴一下,下面的人看着心惊胆战。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求你能帮我解脱。”婉檀姐姐在我耳边说着,直至退到了假山顶。我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冒险一试。
假山顶和地面相差三丈高,只要再往后退几步必定摔得粉身碎骨。
“婉檀,别伤害苑儿,你下来好不好……”易锦姐姐在下面哭的快要晕厥过去。
“来不及了……”婉檀姐姐呢喃着:“来不及了……”
“王爷”侍卫凑前对着王爷耳语说着婉檀姐姐可能失心疯之类的话。
“等我走了,你好好陪着易锦。”她说着猛的抡起拿着长簪的手朝着我脖子刺去,我惊恐的闭上眼,耳边传来箭唳声,刺耳地紧,我闭着眼等了许久也没动静便睁眼朝后看去,婉檀姐姐的胸口插着一只羽箭,血像是小股的喷泉浸湿了她的衣衫,箭刺入皮肤的时候血溅了我的半张脸,假山下的侍卫仍在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婉檀姐姐像是如释重负地朝后跌去,身后便是三丈高的地面。“不要!!!”我几乎是嘶吼着想去抓住她,可是她却慢慢收回着因箭冲击抬起的手臂……指尖相触,我却勾不住那只曾经无数次抚摸我头发的手……
后来王爷以侧妃之礼厚葬了她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如果死去的亲人真的能够找到,或许婉檀姐姐现在应该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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