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7

上海的初冬不像北方那样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早起迎面的就是一阵流动的微凉薄雾。乔楚生的车就是在这样的轻柔薄雾中，缓缓地驶向了教堂。

路垚：“老乔，婚礼的仪式要到中午十二点，你这一大清早地拖我来这干嘛？”

乔楚生穿了件单排扣的黑色羊毛亚麻制西装，里面衬了件棉质的白衬衫。

虽然没有系领带，但打了个领结，慵懒又优雅。整个人似是玉山立于前，质坚而铿锵。

他无言地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仰头凝视着庄重典雅的教堂。初升的一缕缕的阳光由巨大的彩色玻璃花窗投射进空旷寂静的教堂，将乔楚生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斑驳的光影中，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乔楚生：“我其实是不信教的，不过就今天我希望这世界上真的有上帝。”

都说上帝是永恒的见证者，那他希望上帝可以见证他今天的一切，永恒地镌刻下来。

路垚：“你这是紧张了？还说我结婚紧张，你不照样紧张得睡不着嘛。”

日常得过了早饭点才醒的路垚，被乔楚生早早地拉了起来，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气瘫坐在乔楚生旁边。

乔楚生：“我紧张？”

乔楚生低头摸摸自己的鼻尖，

乔楚生：“我一点都不紧张，我都等了这么久了，紧张个什么劲啊。”

其实乔楚生还是有那么点紧张，他从不敢对自己的人生有过分的期待，他怕越是期待越容易落空。

但是终究有那么一个人唤醒了他对未来的向往，让他即使紧张到手心冰凉，也会满怀期待。

乔楚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气定神闲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道，

乔楚生：“好了，先去老爷子那边看看。”

两个人刚准备离开，夏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附在乔楚生耳边一番耳语。

乔楚生眉头紧蹙，不解地自言自语，

乔楚生：“日本人没事找他们麻烦干什么？”

夏时：“好像是他们手上有日本人想要的东西，霍家小哥大概是拿了日本人的机要文件。”

乔楚生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日本人心狠手辣，霍震宵他们人单力薄，说不定就要折在他们手上。

乔楚生：“三土，我去看看，马上回来，有什么事你替我照应一下。”

乔楚生急匆匆地就跟着夏时离开了，留下路垚一个人嘀嘀咕咕地伤神。

沙逊银行开门迎迎接的第一位客人就是承瑞贝勒，银行的工作人员客气地把他领进壁垒森严的贵重物品保险柜。

龙套：“请输入密码！”

工作人员后退了三步，转过身去。

承瑞贝勒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处处都是冰冷的银色钢铁，堪比铜墙铁壁。

他就是看中这里严密的保险措施，以及沙逊在工部局的地位，才放心把东西存在这里，他谅金显荣也不敢随意在这里随意造次。

承瑞贝勒：“好了，走吧。”

承瑞贝勒取出了东西之后，小心翼翼地贴身收着，快步出了沙逊银行。敏荣哥哥和霍震宵正站在车旁等他，他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话，金显荣就从一片迷雾之中缓缓走来。

金显荣：“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承瑞贝勒下意识地挡在敏荣格格面前，金显荣眼睑一垂，拇指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手背，片刻后又趾高气昂地抬起头来，

金显荣：“你手上的布防图对我来说很重要，不拿到它我是不会罢手的。”

承瑞贝勒一脸冷漠地道，

承瑞贝勒：“你威胁我？”

金显荣：“你可以这么认为。你要明白为了这份图纸，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不顾后果，想要的可不是我，而是日本的军方。”

金显荣威胁的意味十足，她最近费尽心机地想要东北的布防图，一直在和承瑞贝勒拉扯。

但显然军方的佐藤将军已经不耐烦了，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她近期必须拿到手，所以她才会站在这里。

承瑞贝勒满脸鄙夷不屑的神情，朝地上淬了一口，

承瑞贝勒：“通敌叛国，你以为我的心和你一样黑吗？”

金显荣情绪波动，陡然提高音量反问道，

金显荣：“谁是敌？国又在哪里？是他们夺走了我们的江山，是他们让我们失去一切，你为什么还要帮着他们？”

儿时的记忆总会渐渐消失，但金显荣永远都会记得她十岁的那年，那是她一生的转折点。十岁之前，她虽不受宠，但也是诚亲王府娇生惯养的格格。

可是辛亥革命一声炮火之后，她引以为豪的皇室家族倒了，她被她阿玛送给了日本人当养女，被迫改名换姓地来到了日本，在这里开始她孤寂又屈辱的新生活。

承瑞贝勒：“你是想要借日本人的手复国？”

金显荣：“这不正是阿玛的愿望吗？光复大清，恢复我们满人的荣耀。”

所以她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承瑞贝勒一直要和她对着干，明明她的目的和他是一致的。

承瑞贝勒显然是不相信金显荣的话，冷笑一声道，

承瑞贝勒：“你还记得阿玛的愿望？我以为你一心只想着报复我们而已。”

金显荣挺直了脊背，带着嘲讽的笑道，

金显荣：“我的目光可不会像诚亲王福晋那样短浅，我记着我自己的身份。”

她的语气越来越柔和，像是剧毒的花慢慢绽放出美丽的身姿，吸引着猎物落入陷阱一般。

金显荣：“我知道你也很难，所以我其实是一直想要帮你的。”

金显荣：“哥哥！佐藤将军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帮助他拿下东三省，他会帮助我们重新建立起满洲国。”

金显荣：“就像我们的先辈那样，从东北的白山黑水从新开始。”

承瑞贝勒：“路虽难走，但我不至于像你一样与虎谋皮！”

承瑞贝勒不为所动，转身就推着敏荣格格准备走。

金显荣：“那你就不要怪我不顾念兄妹情谊了！”

金显荣的身后闪出四五个黑衣男子，皆佩戴着标志性的日本武士刀。

霍震宵拦在前面，眼神坚定，摆好架势准备动手。

金显荣：“霍震霄？我劝你尽早把你从宫本那里拿的东西还给他，要不然……”

霍震霄：“你告诉他，我命就在这，他想要，尽管来拿！”

敏荣格格怯怯地拉拉霍震霄的衣袖，他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霍震霄：“你放心！”

承瑞贝勒拉着敏荣格格后退，护送他们的几个诚亲王府忠心的家仆也站在了霍震霄身后。

雾气越来越浓，沙逊银行的这条街上仿佛没了人，空旷而没有一点热气，气氛凝固到了冰点。不知是谁的一个眼神，双方就你来我往地缠斗到了一起。

金显荣的手下都是经过专门培养的武士，一个个都训练有素。霍震霄虽然少年热血、拳脚了得，但也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占了下风。

霍震霄刚踹开对面挥着刀冲来的武士，身后一阵劲风扫过。他心里“咯噔”一下，已经预感着要挨上一下。

没想到身后只传来一阵重重地倒地声，他转头一看一个武士正抱着被飞刀戳中的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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