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谈笑说谶言，是非功过入土安

四月末五月初，没了初夏(春日)的暖风和煦，迎来了炎炎夏日。(注:古人把农历的4、5、6月作为夏季)漫天飞舞的柳絮，仿佛在得意地叫嚣着什么。空气沉闷又压抑，让人受不了。快到长安的时候，身子一向强壮如牛的武攸暨竟然病倒了。

李令月真不敢相信，驸马的身子如此娇贵！

不知道为什么，李令月就喜欢拿武攸暨开玩笑。看着武攸暨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根本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一扫心中阴霾，心情大好！

武攸暨：咳咳，别得意的太早了。

看着这小女人得意的模样，武攸暨还是忍不住还口怼回去！

李令月哼！我才不会生病。

武攸暨：好啊，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生病！

李令月不生病就不生病，反正本公主长那么大还没生过几次病呢！

武攸暨：嗯，有骨气！

李令月什么语气啊。真是的……武攸暨，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服？

武攸暨：我的公主大人，攸暨哪敢啊。你那么美丽高贵，简直就是洛神在世、西施重生！温柔善良的你就行行好，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份上，或者是儿女们的面子上，再或者是攸暨这次生了病，还请法外开恩吧。

“这绝对是极强的求生欲！才不是夸公主漂亮。”武攸暨这样心理暗示自己。

李令月噗哈哈哈！我没有生气，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

武攸暨：不，你比吃人的老虎更可怕……

武攸暨小声嘀咕着。她都连名带姓地叫他了，肯定是怒火很大。要是不讨好，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

李令月嗯？你说什么？

武攸暨：我说，像公主您这样美丽大方、高贵无比的花一样的美人，就是陌生人见了，也不得不为你的美貌折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李令月虽然这不是你的真心，但是，我很爱听。你安心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出发赶路。

武攸暨：我这个小病倒不是大事，就是赶路也无妨。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则天大圣皇帝入土，若是路上耽搁了，她的尸体没问题吗？不会发出异味什么的吧。

李令月噗！都好几个月了，要是有的话，早该有了。也不差这几天！我猜皇兄用了什么秘法，保了母后的尸身不腐。

武攸暨：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令月嗯，我出去安排一下。

武攸暨：去吧。

果然是习武的人，吃了一贴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病已经好了。做人呢，不能太幸灾乐祸，这不，武攸暨刚好，行了一天一夜的路，李令月就染上病了，咳嗽不止。

武攸暨：被我就说着了吧。

李令月咳咳……你就笑咳咳……我吧。

武攸暨：我干嘛要笑你，你是我的妻子。你生病了，我难过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你呢！

李令月咳咳……咳咳……

武攸暨：你安心养病，我去给你找大夫。

李令月嗯。

李令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夫只说是受凉了，吃一贴药就会好。结果吃了几贴药，病不见好，反而加重了。话不能说，饭不能吃，觉不能睡，以致面黄肌瘦。武攸暨又把之前那个大夫请来，那个大夫看了直摇头，说是风寒，没救了，让准备后事。

李令月哈哈……咳咳……

话是当着李令月的面说的，听完就苦笑起来。咳嗽不止，直到咳出血来。那个大夫吓得逃命去了。

武攸暨：乡下大夫不如御医，你保存体力，我去打听附近的名医。

李令月生病，武攸暨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不能吃饭，好不容易吃的，又咳得不能下咽，喝水又怕呛到。见李令月日渐消瘦，武攸暨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李令月你……咳咳咳咳……

本来想让武攸暨别忙活了，连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武攸暨：我知道，你不用管了。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你不会有事的。

整整一天，都不见武攸暨。第二天的正午，武攸暨高兴地跑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大夫远远看了一眼，只说不确定能不能治好。随即就写了一个方子，给了武攸暨就走了。武攸暨按方子抓药，李令月只吃一次，竟然能说话了，不时还会咳嗽几声。一周后，便痊愈了。

武攸暨：没想到真是个神医！

李令月这样的神医你是怎么请到的？像他那样的，脾气应该很古怪才对。

武攸暨：像他这样的身份，给公主看病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打死武攸暨，他都不会说原因的。天知道这个神医有多古怪，年纪轻轻的，住什么深山老林，山上还有毒蛇猛兽出没。好不容易找到了，还不肯轻易出山，又是要帮他采药，又是背药理歌，折腾的灰头土脸，直到精疲力尽，才请到神医。

武攸暨不肯说，李令月也不去多问。

李令月嗯……请他到宫中当御医吧。

武攸暨：我问过了，他不愿意。

李令月那给他名贵的珠宝，或者是黄金、古玩什么的。

武攸暨：他不要，再说我们这次出来也没有带多少东西。

李令月即不爱名，又不爱财，真真是隐世高人！那美人呢，他可有娶妻？

武攸暨：此人不近女色，也不愿意给女人看病。只是听他师父说，会有一个名字里带“月”字的公主出现，必须医治。听我说出你的名字，他二话不说，就愿意无偿医治。

李令月怪哉！他叫什么？他师父是谁？

武攸暨：他的不肯说，只知道他师父姓礼。

李令月遇礼重重喜……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袁天罡跟她母后说的话。

袁天罡：此女月圆生(升)，红月落。一生贵不可言。然月满则亏，命运多舛，晚年更是……

当时年龄太小，后面记不得了。自动过滤掉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武媚娘：可有破解之法？

袁天罡：凡人的命格，尚不能改，更何况公主这样诡异的命格！只需要牢记几句话可保一生无虞。

武媚娘：请袁大师赐金言。

袁天罡：遇礼重重喜，逢崔不是祸;小心谨慎避祸端，锋芒毕露露头角;平祸乱，镇朝纲;权倾朝野，遭人迫害;永保初心，方得始终。

不喜欢读书，母后也不会逼她。但唯独袁天罡的这几句话，是非要她背下来。想想都来气！

武攸暨：遇礼重重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也没有听公主念过诗，更没有见公主作过什么诗。这一开口，就是那么有深意的半句诗(或者说是谶言)，自当好好琢磨。怎奈他是个武将，读书不多，更别说诗词歌赋方面的了。

李令月这是袁天罡说的开头的半句话，母后让我背的。我书没读多少，你都不懂，我就更不懂了。

武攸暨：袁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凭方向断吉凶，更兼通五行，还会看面相。母后让你背，肯定是和你的命格有关。我在想“遇礼重重喜”中的“礼”字，是不是和神医的师父有关？

李令月我也是这样想的。

武攸暨：要不要我陪你去问个清楚，随便道个谢？

李令月等我们安葬好母后，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武攸暨：好。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概行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终于，李令月和武攸暨一行人来到长安，第二天就开始着人安葬武则天。由于安葬一个驾鹤归西的皇帝，哦不，现在是则天大圣皇后了。总之，就是下葬不能草草了事，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完成，需要安排人手、采办、宣传等等，所以就只能在长安暂住下来了。安葬之事，自是不必细说。

俗话说得好，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一点都不假。你若不利用她，她必利用你;你若不杀她，她必杀你。勾心斗角的，非要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遥想当年，武则天入宫为太宗的才人，被高宗看中，太宗死后，武则天削发为尼，在感业寺出家，一首《如意娘》，与高宗旧情复燃。失宠的王皇后看出来这一点，就请求高宗把武则天纳入宫。其目的是利用她对付萧淑妃，又能得高宗好感，一举两得。斗败了萧淑妃后，才发现武则天才是她最大的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对武则天下手，武则天就利用安定思公主的死，斗败了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从王、萧被打入冷宫里起，宫中安静了一段时间。一日，高宗途经冷宫，心生不忍，进去看王、萧二人，王、萧请高宗把冷宫的名字改成“回心院”，高宗同意了。则天得知大怒，下令把二人各杖击一百，断去手足。

行刑时，萧淑妃大骂:“阿武妖猾，乃至于此！”王皇后也大骂:“愿有来世，我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武则天大怒。

武媚娘：令二妪骨醉！

于是，二人被丢进大酒瓮里。自此，宫中不再养猫。不久，改王氏为莽氏，改萧氏为枭氏。二人多次披发沥血如死前模样，出现在武则天的梦中，搬到蓬莱宫住，武则天还是会梦见她们，之后就长住洛阳了。

反正，不管生前的武则天有多么排斥待在长安，兜兜转转，在她死后还是回了这里。

“毒妇！”

“鬼神不容，臣民共怨。”

“……扼腕于朝危，竟不能报先帝之恩……俄至无辜被陷……振喉绝襁褓之儿……亦奸人妒妇之恒态也……”

“唐之罪人，几危社稷。”

“汉之武帝，唐之武后……后世闻二武之名，则憎恶之。”

“古来无道之君好杀者……然皆未有如唐武后之忍者也……真千古未有之忍人也哉！”

这都是唐末到清初一些人对武则天的评价。然而从武周时期到唐德宗李适(注:德宗李适为玄宗李隆基的曾孙)时期，还都是对武则天歌颂、夸赞。从民国到现在，对武则天的评价是中规中矩的。

还有那陵前，谜一样的无字碑。有说是夸耀自己的功勋太大，大到无以复加;有说因愧疚，羞于刻字;有说功过后人评……

不知哪里飞来一羽毛鲜艳的鸟儿，停留在无字碑上，片刻，又不知飞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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