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离开太平观，李令月风风火火地回了武府。回家的路上正好碰见次子薛崇简走在前面，便叫住了他。

李令月简儿！

薛崇简：母亲！

恭敬地行礼。

李令月你怎么也从城外回来？你不是应该在楚王那里吗？

薛崇简：还不是去找母亲！母亲两天两夜都没有回家，武府上下都在找你，还以为你失踪了。母亲这两天去哪里了？

李令月哦，我啊。我去一个朋友家里住了两天。

薛崇简：什么朋友，还住在城外？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

李令月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我平安回来就是了。

薛崇简：母亲下回出去，能不能先跟家里人打个招呼？就算来不及，也应该告诉下人一声，也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

李令月怎么？嫌弃了？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薛崇简：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走着走着，快到武府的时候，碧玉正好从武府里出来。本来是打算在原地等着的，但是她见公主和二少爷快要吵起来的时候，赶紧上前解围。

碧玉：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李令月府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碧玉神色恍惚，说话支支吾吾。

碧玉：嗯……公主，你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一两句话我，我也说不清楚。

李令月嗯。

回到府中。武府一片素白，下人皆穿孝服，府中冷冷清清。正堂里，一个大大的“奠”字。武攸暨披麻戴孝正跪在灵堂下面面无表情地烧着纸。

听到下人禀告李令月回来了，才起身出来。

武攸暨：公主！

李令月武郎，家里怎么回事？那些下人一个个的……是谁死了吗？

武攸暨：回公主，是攸暨的双亲。

李令月两天不见，怎么那么生分了？

李令月笑了起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李令月等等，你说谁死了？

武攸暨：攸暨的双亲。

李令月父亲、母亲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怎么会……

说着，扑到武攸暨的怀里哭了起来。

武攸暨：公主，人有祸兮福所倚。别太伤心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李令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攸暨：伤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说着推开了李令月，去了灵堂跪在那里烧纸。李令月也跟着进了灵堂，叫碧玉找了件下人的孝服穿上。

薛崇简也不敢打扰他继父和母亲的团聚，识趣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下人都退下了，李令月才开口问。

李令月武郎，怎么回事？

武攸暨：攸暨的祖上是清白人家，父亲一生廉洁奉公。到了攸暨这里，也不敢有逾矩的地方，一直都是恪尽职守，小心谨慎，生怕出错，祸及全家。直到上元节那天，有幸被公主看上。实乃武某三生之幸事！升官发财，妻贤子孝，高堂欢心。直到今日，父母无福消受公主，乃至大周国的“关照”，不幸撒手人寰！

李令月额，我怎么听着像是驸马都尉对我很不满意呢！

武攸暨：不敢。

李令月我不喜欢听你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

武攸暨：刚才攸暨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攸暨的父母无福……

李令月两个健康的大活人，不可能同时暴毙，是出什么事了吗？

武攸暨：攸暨……

李令月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自己叫人问去。

武攸暨：公主，你还是别叫人问了吧。

武攸暨面有难色。

李令月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武郎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我问什么，武郎只需要答“是”与“不是”就行，不需要说明原因，我自己猜便是。

武攸暨：可以。

李令月父亲、母亲是非正常死亡。

武攸暨：是。

李令月今天办的丧事？

武攸暨：不是。

李令月同一时间去世的？

武攸暨：不是。

李令月同一天去世的？

武攸暨：是。

李令月父亲先去的？

武攸暨：是。

李令月是因为我？

武攸暨：是。

李令月我已经知道了。是因为我两天两夜没有回家，又派人找不到我。父亲急火攻心去了，母亲殉了情。

武攸暨：是，也不是。

李令月父亲认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颜面对朝中同僚，自杀的？

武攸暨：是。

李令月武郎，是我对不起你。也害了父亲、母亲。你会怪我吗？

武攸暨：不敢。

李令月你在生我的气吗？

武攸暨：没有。

李令月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公主吗？

武攸暨：是。

李令月如果我不是公主了呢，只是你的妻子。

武攸暨：那我会恨你，一辈子。

李令月我还真希望你恨我一辈子，至少证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武攸暨：如果可以，请公主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份上，厚葬我的父母。

李令月他们是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今晚我就进宫求个封号，择个吉日下葬。

武攸暨：谢公主！

李令月真是的，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吗？听着你说的话，让我忍不住对你发火，而你却依旧谦退有礼，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跟你生活十多年，很少看出你的喜怒哀乐。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跟个木头生活在一起一样。

武攸暨：人怎么可以没有喜怒哀乐呢？只是攸暨的情绪早已经给了别人，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了。

李令月作为我的驸马，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两天去哪里了？

武攸暨：有什么用吗？公主会说吗？

李令月会啊，当然会。无论我做了什么，只要你问，都会告诉你的。因为，你是我的……

武攸暨：驸马。

李令月嗯，对。

武攸暨：那，请问公主，这两天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

李令月我找到了我的“阿绍”，就在城中的福来客栈。我和他去了太平观，然后……

武攸暨：原来城中的传闻是真的。

李令月都传了什么？

武攸暨：外面的人们说你领着一个长得很像薛绍、懂音律的男子去了城外。

李令月原来是这样。

武攸暨：公主，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你离开吧。

李令月你赶我走？

武攸暨：攸暨想静静。

李令月好你个武攸暨！竟敢嫌弃我，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还没有等武攸暨说话，李令月就已经走了。

武攸暨：公主，你说我没有喜怒哀乐，是我不想让你看见啊。

来到下人房间里，碧玉在跟几个小丫头翻花绳(不限地点，只需要一根绳子，能翻出各种样式，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玩)。让那些小丫头出去，李令月和碧玉单独在一起。

李令月碧玉，你今年多大了？

碧玉：回公主，奴婢十七了。

李令月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有了训儿(薛崇训)了。

碧玉：公主好福气。

李令月福？哪里来的福？结婚七年，驸马就被冤死。再嫁的，哪有前一个好？

碧玉：驸马对你不好吗？

李令月不是。是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碧玉：我看不像啊，这两天你不在，他都没有怎么吃饭，发动全府的人找你。夜里听见一点动静，就以为是你回来了，连鞋都忘了穿就跑出来……

李令月行了，不说他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有没有中意的人？需要我给你找个婆家吗？

顿时，碧玉羞红了脸。

碧玉：暂时还没有。谢公主！碧玉还不想嫁人。

李令月可别跟红杏学啊。

碧玉吓得跪在了地上。

碧玉：公主，就是借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跟红杏那样的人学啊。

李令月提起她我就来气，我的人她也敢碰，亏我待她不薄，竟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小贱人！

碧玉：公主息怒。

李令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定会给你一个好归宿的。

碧玉：是，碧玉谨记！

这次和碧玉的谈话，不光是探探碧玉的虚实，还有着警告的意味。

晚上，李令月进宫为武家的父母求了一个封号。武曌让人挑选了日子安葬，不在话下。

这件事后，李令月就和武攸暨冷战，不让武攸暨睡在床上。也不让出去睡，就让武攸暨在地上打地铺。武攸暨也没有多问，就任李令月的安排，睡在地上。这让李令月更生气了。

武攸暨：哎，做驸马做成我这样憋屈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乳娘春看不下去了。找李令月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乳娘春：公主，恕春妈妈多嘴，您和驸马爷是怎么回事？

李令月你应该问他！

乳娘春：之前，我找驸马谈过。他是用情至深的男子，也是和公主一样的可怜人。

李令月你们怎么回事？每个人都帮他说话！明明是他的错，那天是他嫌弃我，让我走的，现在都来怪我。

乳娘春：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当一世夫妻不易，还望公主以和为贵，原谅驸马爷吧。

李令月那让他主动找我道歉！

乳娘春：公主，你已经不小了。要有点胸怀。公主不是常说“我们这些大女子们，才不会和那些小男子计较”的吗？

李令月我知道了，春妈妈。

乳娘春：嗯，这才对嘛。快去和驸马爷道个歉吧。

李令月我，我，

乳娘春：面子丢了可以再挣，感情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李令月好吧，那我去了。

可是春妈妈想错了，问题根本不在李令月身上。如果驸马一直无法解开心结，那么就算李令月还是贤妻良母，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好。何况现在李令月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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