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膀

可养心殿的奴才们都紧绷着脸，一个个神情紧张，吴公公见皇子来了，忙迎上来道

吴公公—吴兴：小殿下，你怎么来了？

崇博一向聪明，猜想养心殿里有要紧的事，便道

五皇子—皇甫·崇博：父皇一定在忙了，我去园子里逛逛。

五皇子—皇甫·崇博：等下子父皇得空了，你来找我。

吴公公却道

吴公公—吴兴：皇上也不是在忙政务，是您的几位兄弟在里头。

吴公公—吴兴：他们正在听皇上的教诲。

吴公公—吴兴：这回来好些天了，书房里还没个规矩，皇上不大高兴。

崇博点点头，轻声道

五皇子—皇甫·崇博：父皇在骂人吗？

吴公公眯着眼道

吴公公—吴兴：殿下改天再来，奴才一定告诉皇上，您来了过。

崇博隐隐听见里头的动静，也不知父皇在说什么，想到崇琦应该也在里头，便要回去告诉裕妃娘娘，可不忘吩咐吴公公

五皇子—皇甫·崇博：我是来问母妃生辰的事情，你也要留心啊。

养心殿里，大如四皇子崇忻，小如八皇子崇治，再往下九皇子殁了，十皇子，十一皇子还是小娃娃，但崇博今日并没有前往书房，所以没有被叫去养心殿。

此刻皇帝踱步到六皇子跟前，孩子个头儿开始长了，已经不再是小娃娃，他也不必摆出慈父的温和，只见神情严肃，冷然道

皇甫·永润：你母妃得了不能见人的病，还是别去见她的好。

皇甫·永润：你要去见她可以啊，从今往后就和她一起在钟粹宫里不能出来，你愿意吗？

可这话一说，性格懦弱又黏糊的六皇子开始哭，而他的父亲最见不得男儿落泪，便更加气恼

皇甫·永润：你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又开始想去见你母妃了？

皇甫·永润：朕说你什么了，好好地问你话你哭什么。

皇甫·永润：朕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跟着先帝爷进林子射虎。

皇甫·永润：都说一代要比一代强些，你们呢？

几位皇子都跪了下去，皇帝又没好气地让他们起来，指了其他皇子道

皇甫·永润：难道你们就不是亲兄弟，都不管他吗？

几个孩子只会认错，也不敢反驳父亲

但六皇子前些日子回宫不想见宣贵妃，只是因为裕妃姝妃对他好，他便不再思恋宣贵妃。

如今回了宫，裕妃姝妃事情一多，就顾不上他，他想着想着，便又开始想见宣贵妃了。

今日皇帝把他们喊来训话，说书房里的规矩，可六皇子又开口求皇帝让他去见母妃，永润便恼了。

他觉得崇璋长大了，有些话可以说了，可是他又答应了政筠，反正已经把那个人终身禁锢，是是非非没必要让旁人知道

这个孩子不知道，虽亲娘还能有一份念想，也不算违背人伦，永润气了半天，挥手道

皇甫·永润：跪安吧，书房里再有什么事，你们好自为之。

门前四皇子早走了，崇治便拉着六哥往后头去，兄弟们各自散去，吴公公也喘口气

想起刚才崇博来的事，便打算进去看看皇帝此刻什么心情，掂量着几时问关于姝妃生辰的事才好。

而这边，六皇子八皇子到园子里来时，正遇见储秀宫的宫女们簇拥着崇博出来，崇博进园子摘了各色菊花要送回去给母妃赏玩

她像模像样地捧在手里，迎面见六弟和八弟，八皇子乐呵呵地跑上来说

八皇子—皇甫·崇治：五哥，我也要花。

崇博欢喜地挑了一朵的红菊给他，小哥哥像模像样地说着

五皇子—皇甫·崇博：你得了花儿，就早些回书房去吧，别在外头乱逛，要好好念书。

五皇子—皇甫·崇博：我就是怕吵着你们，才不去书房的。

崇治乖巧道

八皇子—皇甫·崇治：六哥总是哭，我带六哥来玩会儿。

八皇子—皇甫·崇治：我们等下就回去，五哥你这要走了？

崇璋揉了揉脸，想要擦去眼泪，可他们都还是孩子，那里能像大人那样顾忌这样那样的事，且六皇子本就心智不成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突然问崇博

皇甫·崇璋：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姝妃娘娘亲生的？

崇博当然知道，可他已经早就不想这件事了，便道

五皇子—皇甫·崇博：我知道，我的母妃是姝妃，生我的是端悯皇贵妃。

边上的嬷嬷宫女见孩子们说这些，都想上来把她们分开，六皇子却因为被崇博搞糊涂了，着急地说

皇甫·崇璋：你这叫什么话，姝妃娘娘不过是你的养母罢了。

皇甫·崇璋：何必叫得这么亲切？

他一把上前，就打掉了崇博手里的花，拉着他的胳膊道

皇甫·崇璋：父皇最疼你，你跟我走，去求父皇我去见我母妃。

六皇子突然这么吼崇博，崇博一直都是被皇帝和姝妃捧在手心的，这会儿有点被吓到了

五皇子—皇甫·崇博：我不要……

崇博挣扎着，几位嬷嬷上前拉开他们，六皇子一松手，崇博就往储秀宫的方向跑。

可是她在圆明园住久了，不大认得紫禁城的路了，跑了一阵找不见回家的方向，急得哭得更大声，乳母跟上来抱着皇子怎么哄也没用，只能赶紧把他送回储秀宫去。

这边孩子还没进门，政筠就听见儿子的哭声，还以为她又顽皮在外头摔着了，谁知送来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进门一见到自己就从乳母怀里挣扎开，扑进她怀里哭道

五皇子—皇甫·崇博：母妃，六弟他凶我。

小皇子哭得肝肠寸断的，政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哄了半天她才安静些，听乳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她搂着抽抽搭搭的儿子，冷静想了会儿，把罗镕唤到跟前

王政筠你去养心殿替我传句话给吴公公，就说是我的意思。

王政筠这事儿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让吴公公禀告。

王政筠我希望皇上别去追究六皇子的不是，小孩子在一起难免打打闹闹。

王政筠六皇子在重华宫里无人照顾原就可怜。

王政筠那些太监宫女瞧见皇上越发不待见六皇子，就更不会尽心照顾。

罗镕领命离去，乳母又向政筠告罪，政筠反劝慰她

王政筠往后你多留心就是了。

王政筠遇见了事不怕，他肯说出来哭出来，我才安心。

王政筠就怕他在外头遇见什么，回来不敢对我说，积在心里成了怨气。

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崇博一路哭着回来，沿途的宫女太监都看见了，裕妃和湘妃都把她当亲儿子心疼，少不得上门来问怎么回事，小丫头平日里很黏这两位，可今天却缠着政筠寸步不离。

湘妃叹道

长孙如锦：六皇子一心想着娘，也不是那孩子的错，可谁去开导那孩子呢。

裕妃轻声道

宋悠柔：照规矩……皇后娘娘是中宫嫡母，她不能不管，也只有她能管。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放下这个念头好。皇后一回紫禁城，就待在景仁宫里不见人了，她如今一儿一女心满意足，且不说她无心管，如今便是有心也无力。

宫里人都知道，十一皇子和四公主的乳母只负责喂，平日里连尿布都是皇后亲自给孩子换的。

而不久，养心殿来人问怎么回事，崇博是皇帝的心头肉，皇子们摔着碰着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知道皇帝立马就要来，湘妃和裕妃不得不先离去

她们走后不过一刻钟，永润就从养心殿赶来，可是崇博今日受了惊吓，连父皇也不要，直到在政筠怀里睡着了，永润才接过去抱了会儿，政筠在旁轻声道

王政筠皇上别追究六皇子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政筠倒是八皇子也受到惊吓，您该去启祥宫瞧瞧。

永润不耐烦道

皇甫·永润：知道了。

王政筠原本都是大人的纠葛，是臣妾非要您将宣贵妃终身禁锢。

王政筠崇博现在受到这样的委屈，臣妾就该负责，这是臣妾该有的担当。

王政筠臣妾会好好安抚开导他，可其他的人未必想得通。

王政筠其他的人臣妾也没资格去管。

永润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床上去，看到睡梦里还在抽抽搭搭的儿子，心疼不已。但为崇博掖好了被子，还是起身应了政筠

皇甫·永润：朕明白，虽是你的意思，到底还是朕做的决定。

皇甫·永润：把上官氏关在钟粹宫的确有利有弊，如今六宫看着她的境遇都不敢生事端。

皇甫·永润：连景贵妃都老实些了，这就是利处。

皇甫·永润：但弊端便是几个小孩子纠缠不清，崇治都不小了。

皇甫·永润：还这么黏糊，朕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说罢，摆驾去了启祥宫，刚才崇博哭着跑开，八皇子也吓着了，好在这孩子性子憨厚，景贵妃胡说八道地哄他几句就安生了，皇帝来时正在喂十皇子崇棣吃米糊。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和崇博的乳母所说没什么出入，景贵妃在边上听着，试探着问

姜玉燕：皇上，崇博的事，如今都说开了吗？

皇甫·永润：说开了，可不必刻意去提起来

他看了眼景贵妃，认真地说

皇甫·永润：朕不会让自己都孩子受到半分委屈。

皇甫·永润：你将来若是见着谁敢欺负孩子，也要以贵妃之尊维护她们。

景贵妃勉强一笑

姜玉燕：那是自然的，孩子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她偷偷瞧皇帝，似乎是心里不服气，故意道

姜玉燕：一转眼，大长公主走了那么久了，怪想念的。

永润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实在待不下去，再叮嘱了几句，索性把八皇子也带走，责备他不回书房念书，在这里给弟弟喂饭胡闹。

景贵妃本来不大高兴，可是看到皇帝领着崇治一同走的，瞧着父子俩的背影，又有几分欢喜，从乳母怀里将十皇子抱来，拍哄着他说

姜玉燕：崇棣啊，你也快快长大。

姜玉燕：将来你们三兄弟成了父皇的臂膀，母妃……

她轻轻一叹，没把话说下去。三十四岁生下这孩子，待崇棣十岁时她都奔四十五了，四十五就真的不能再逞强了，如今眼角的细纹仿佛每天都在增加，她四度产育，身体虽然还好，可精力大不如前。

眼瞧着王政筠越来越能耐，而自己正不断地老去，除了一心一意为儿子争一争前程，自己那点事儿已经不指望了。

而这次的事，把皇太后也惊动了，皇帝去慈宁宫请安时，她问了几句，感叹六皇子在重华宫无人教养不成，而如今给哪一个妃嫔都不合适，就将皇后从景仁宫叫来，与她道

皇太后—周氏：也不是要你抚养六皇子，只是身为中宫，所有的皇子你都要照管才是。

皇太后—周氏：往后对六皇子多多尽心，别再出今天这样的事，也算是给皇上分忧了。

皇后却道

孙秀容：崇祚和公主都还小，臣妾委实照顾不过来。

孙秀容：臣妾也怕教不好，不如太后娘娘把六皇子领在身边。

孙秀容：有您悉心教导，六皇子必定会成才的。

永润听了眼神一亮，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皇后选的好，她成为皇后以来，除了接秀山房那场意外的大火，没有给自己添任何麻烦，然而在各种场合都与他配合默契。

太后可就没这么高兴了，冷冷地说

皇太后—周氏：我若是有经历照顾他，还与皇后商量什么？

皇太后—周氏：如今也不是要你费心做什么，不过是身为中宫。

皇太后—周氏：你哪怕让宫里的人多去重华宫问问呢？这点点小事，都不成？

皇后福了福身子

孙秀容：太后娘娘既然这样说，臣妾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孙秀容：臣妾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望您多多赐教。

帝后是一同离去的，到门外永润想对皇后说什么，皇后却冷漠地表示她要回去照顾孩子了，永润有些愣，但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孙氏在身边二十几年从来都是这样，他明明早就习惯了。现在这样，她能好好地做皇后，也许自己多做些什么多说些什么，会适得其反。

那之后的日子，皇帝隔三差五给儿子送来好玩的东西，也添了一只奶猫，父子俩一搭一唱，政筠已经无话可说，可看到儿子重新绽放笑容，她也就不计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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