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安详

【杨府】

人都散尽，繁华过后便是沉寂。夜，深沉得很，如浓墨一般化不去的惆怅。

杨继盛静静地坐在院中，看着夜色。月亮淡淡的清晖照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光影。

“大人，夜深了，露气重，仔细风寒。”

杨陈氏担忧地抖开一件衣裳，体贴地给他掩上。

杨继盛：“烦及你了。”

杨继盛温柔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轻声细语道。

“大人客气了。”杨陈氏浅笑着坐在她身旁。

两人相依偎着，看着院中的夜色。

杨继盛：“以前，一直让你跟着我受苦。”

杨继盛轻挽着杨陈氏略微粗糙的手，愧疚道。

“大人在哪，妾身就该在哪。”杨陈氏轻轻的摇摇头，笑的却是很甜蜜。

杨继盛：“夫人……我……”

杨继盛低下头去。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杨陈氏体贴地询问道。

杨继盛：“若是哪天我不在了，夫人可另寻个好人家。”

杨继盛不觉红了眼眶。

“大人可是……厌恶妾身了……”杨陈氏顿时止不住眼泪，执起帕子啼哭起来。“为何要赶走妾身……妾身虽未识书认字，但却也知一女不侍二夫，大人若是休弃妾身，便自行了断……”说罢便伏在杨继盛肩头啼哭不止

杨继盛：“我只是随便说说……”

杨继盛替她拭去眼泪。

“可是，严大人又逼迫大人了？”杨陈氏担忧不已。“大人，我们……”

杨继盛：“我已经决定了。”

杨继盛笑着看着妻子，

杨继盛：“要是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要死劾严嵩。”

“大人……”杨陈氏顿时泣不成声。“大人何必呢……”

杨继盛看着清远的月色，缓缓道。

杨继盛：“严嵩，窃国者。以天下为己任者，是然。”

“倘若大人获罪，妾愿一命换一命，替大人赴死！”杨陈氏抬头地看着杨继盛，坚定道。

杨继盛：“真傻……”

杨继盛看着她柔和的脸庞，淡淡地笑了，将她揽进怀里。

杨继盛：“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这样……”

简陋的房屋，简朴的生活，却是两个高尚的灵魂。

【陆家】

陆绎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毫不怜惜，也不需要怜惜地将沈易丢在床上。

沈易：“嗷！陆绎你谋杀啊！”

沈易栽倒在床上，惨叫一声。

陆绎：“还活着，就自己把鞋脱了。”

陆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陆绎：“今天这笔账，明天再和你慢慢算！”

说完，便带着一身冷气，“啪”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沈易：“切~”

沈易小声嘀咕道。

沈易：“陆阎王~小气鬼~呼哈~”

沈易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一脚蹬掉鞋子，翻了个身，钻进被子里，蒙头大睡~

有些事情，在悄悄地改变……

清晨，雾气还未消散。大概是因为醉酒，沈易只觉得头微微有些疼痛，还好喝的不多。

沈易伸了个懒腰，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庭院中，陆绎一早便开始练剑。

陆绎看了一眼蹦蹦跳跳走出屋子的沈易，心情顿时又坏了一半。冷眼看着他瞎蹦跶。

沈易：“陆绎，早啊~”

沈易看见陆绎立刻笑眯眯地挥手。

陆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收剑回屋。

沈易：“也不知道他管不管早膳……”

沈易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撇了撇嘴。看了还是要回家吃饭……得，回家吧~

沈易于是悄咪咪地离开了陆家。

陆绎擦了擦汗，进屋换了一声干净衣裳。

下人已经准备好早膳。陆绎端正地坐在桌前。还是很仁慈地想起了沈易。

陆绎：“岑福，让沈易滚出来吃饭。”

岑福看了眼自己大人，提醒道。

岑福：“大人，沈大人已经走了。”

陆绎愣了一下，随即淡淡道。

陆绎：“走了也好，省的看着心烦。”

岑福：“……”

岑福欲言又止。大人，你明明就很在意沈大人好不好。

陆绎：“就是个烦人精。

陆绎看着桌上准备得十分丰盛的早膳，莫名有些生气。这不说一声就走了是几个意思。

岑福默默地退了下去，大人你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

而罪魁祸首沈易正在路边喝豆腐花儿喝的正香~

白嫩嫩的豆腐花配上鲜香的虾皮，撒上几粒香菜碎，再浇上一勺熬好的秘制辣椒油。哇~要不要这么好吃(/≧▽≦)/~

还有翡翠烧麦也很赞啊~

沈易：“老板娘，再来两个翡翠烧麦!”

沈易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瓮声瓮气地喊道。

【对面的客栈】

穿着道袍的嘉靖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坐在露天铺子毫无形象的某位御史大人。

半晌，才幽幽地问一旁的陆炳。

嘉靖：“你看这是不是都察院的沈易？”

一直在专心喝茶的陆指挥使这才把视线移到对面不远处的沈易身上。陆指挥使阅人无数，却是过目不忘，自然识得朝堂大大小小的官员。肯定道，

陆炳：“不错，应该是沈易。只是这……”这吃相就……

没办法，沈易小盆友在领导面前一直都是恪守礼数的样子……

嘉靖：“黄瑞，去把沈易叫过来。”

嘉靖从沈易身上收回视线，淡淡地瞥了黄瑞一眼，看不出喜怒。

黄锦：“是……”

黄瑞连忙擦去了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沈易吃完吧唧吧唧嘴，心满意足地付完银子，准备离开。

黄锦：“沈大人……”

黄瑞匆匆地行了一个礼，拦住了沈易。

沈易：“咦，黄总管？你怎么在这？”

沈易很是吃惊，笑眯眯地问。

黄锦：“这个，这个……”

黄瑞抹了一把冷汗，微微地朝沈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后面。

沈易会意，八成是嘉靖又出宫了。

黄锦：“沈大人，请吧……”

黄瑞在前面引路。

沈易稳了稳心神，从容不迫地走进客栈。仿佛换了一个人。

沈易的视线落到了嘉靖身旁的陆炳身上。他鲜有见到这位指挥使大人的机会。眉宇间却与陆绎有几分相似，但多了几分冷峻。毕竟锦衣卫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所以我家大人棒棒哒~咳咳，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

沈易立刻恭敬地拱手施礼，在嘉靖的侧角坐下，准备听领导训话。

嘉靖：“算了，就坐下陪我和陆指挥使聊几句。”

嘉靖淡淡地看了沈易一眼，又和陆炳攀谈起来。因为在宫外，嘉靖还是比较低调，连“朕”都没用。

嘉靖：“我记得张玉有个女儿吧。”

嘉靖对陆炳道。

嘉靖：“你看，和陆绎……”

沈易立刻竖起了耳朵，陆绎唉~有情况!('' )

陆炳难得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陆炳：“这小子一心念着元妻，不会答应的。”

沈易嘴角溢出一丝笑容，那是~毕竟是我家大人~得意~

嘉靖淡淡一笑，

嘉靖：“张玉已经向我求了几次了，给他小女儿寻门好亲事。你看……”

陆炳平和地一笑，

陆炳：“满朝的才俊如此之多，应该不愁寻不到良配。”

嘉靖的目光又落到了眼前的沈易头上，朝陆炳微微一笑。

陆炳会意，微微地举起手中的茶杯，开口道。

陆炳：“小沈大人，再去和店家要壶茶水。凉了。”

沈易：“哦，指挥使大人稍等片刻。”

沈易匆匆地施礼，起身去寻店家。

待沈易走后，嘉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嘉靖：“你觉得沈易怎么样？”

陆炳看着沈易的背影，微微点头，薄唇微启。

陆炳：“相貌品行皆可。”顿了顿又道。“只是，官职略微有些低了，只怕张玉这个老家伙看不上。”

嘉靖点点头，

沈易：“确实。但，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四品的御史已经够抬举了。”

又问道，

沈易：“沈易是何出身？”

陆炳微微思索一番，答道

陆炳：“是江南人，家境清贫，祖上没什么显赫出身。”

沈易：“张玉身居高位，眼界高得很，确实不太放在眼里。”

嘉靖淡淡道。

嘉靖：“算了。”

恰巧，沈易已经回来了。全然不知自己刚才差点被包办婚姻~

沈易很有眼色地执起微热的茶壶，小心地烫了一下茶杯。气定神闲地过滤茶汤，不急不慢。最后稳稳地执起精巧的茶壶，轻斟了两杯淡茶，放在了嘉靖和陆炳的面前。

嘉靖微微地低头看了一眼茶水，翻腾但不起沫，是极好的茶艺。

陆炳也执起茶杯，眼神微暗。

嘉靖：“你先回去吧。”

嘉靖放下茶杯，淡淡道。

沈易：“是。”

沈易恭顺地朝二人施礼，转身离开。

陆炳看向嘉靖，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怀疑。

这茶艺，官宦人家子弟从小就开始培养，沈易是清贫出身，为何如此熟悉。而且身上的那种气息是掩盖不住的……

陆炳：“或许是天生的气韵……”

陆炳淡淡道，想起之前在陆家见过陆绎带他回来过。

陆炳：“陆绎好像和他走得很近。”

嘉靖：“嗯。”

嘉靖淡淡道，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就这样坐着，看着街上缓缓走过的行人，品茶谈天，静谧而安详。

嘉靖：“阿炳。”

嘉靖的眼神略微有些飘渺，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

嘉靖：“你知道第一次看到沈易和陆绎并肩走在一起，我想到了什么？”

听到熟悉的称呼，陆炳微微一愣。

嘉靖：“看到沈易和陆绎，我就想起了当初还在兴献王府的时候。”

嘉靖看着微微有些惊愕的陆炳，悠悠道。

那时，他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成为孤家寡人。他是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的兴献王世子。而陆炳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侍卫。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生活，是形影不离的少年玩伴。

兴献王早逝，年仅十五岁的世子不得不撑起整个王府。前朝藩王屡屡作乱，每朝帝王都把藩王当做重点防范对象。与其说是王孙贵胄，不如说是囚徒。每天都在被监视，防范着。

他不得不学会强大，学会心机深沉，去提防那些明枪暗箭。那段艰难的日子，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只有这个少年玩伴。

后来，正德皇帝崩逝，没有子嗣。他这才熬出了头，成为君临天下的少年天子。

陆炳：“应该有三十年了吧。”

陆炳的神思也渐渐飘回了从前，想起过去的回忆，他淡淡地笑了。

从湖北封地到北京，他们一起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世子成了帝王，他也成为了指挥使。他默默地看着世子在权力的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孤独，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

因为那是当初立下的誓言。

名为“守护”。

兴献王逝去的那一天，王府里的很多人都离开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王府已经衰败了。

嘉靖：“阿炳，你也会走吗？”

一直沉默着的朱厚熜看着陆炳。

陆炳：“不会。”

陆炳直视着朱厚熜的眼睛，坚定道。

陆炳：“我是你的侍卫，我说过了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朱厚熜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握着他的手。

他记住了这句誓言，于是记住了一辈子。

陆炳也确实做到了，嘉靖二十一年，嘉靖寝宫失火，火势庞大，没有人知道嘉靖会不会在里面，也没有人敢进去。而陆炳什么也没说，就冲进了大火里，背出了已经昏迷过去的嘉靖。

不是因为里面的那个人，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他唯一的朋友，甚至已经成了亲人。

年轻时的陆炳一如陆绎。

嘉靖：“阿炳，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一直低头沉默着的嘉靖，突然问道。

陆炳：“自然算数。”

陆炳淡淡地笑了。

嘉靖：“好。”

嘉靖，不，此时应该是朱厚熜，同样也舒心地笑了。

漫漫的宫道上，朱厚熜和陆炳并肩而行。与当初第一次走进这座巍峨耸立的禁宫一样，缓缓走过一片又一片的红墙绿瓦，走过三十年的风风雨雨。朝堂权谋，宫中勾心斗角，却也没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明月半墙，竹影稀疏，桂影斑驳。依稀可见，当初两个少年长长的影子。

第一次住在乾清宫的那晚，朱厚熜偷偷掌了一盏小灯，两个人在黑夜悄悄说话。

嘉靖：“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在紫禁城了！”

朱厚熜兴奋地压低声对陆炳道。

陆炳一直笑着听，没有说话。

嘉靖：“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明的皇帝喽~”

朱厚熜笑道，

嘉靖：“阿炳，我要封你做大将军……不行，那样的话你就不在我身边了……嗯……锦衣卫！锦衣卫怎么样？”

陆炳笑了，

陆炳：“我现在就是你的贴身侍卫。”

嘉靖：“那怎么能行！”

朱厚熜摇头道

嘉靖：“不行，那太亏待你了……”

乾清宫的那盏灯，陆炳记了很多年。

那年，那时 ，他们正值最好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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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觉得嘉靖和陆炳可以组cp~

我说这话，不要打我哇~(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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