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娘子声音灵动，几个下人便携了茶来续汤水，可还未到门前就被赵旭厉声呵住，紧接着便是丁玲咣当地摔打声，吓得来人是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茶凉了，怎得，旭哥哥是不想喝这盏热茶了。”小娘子摇晃着脑袋像是说笑。

赵旭品礼品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没应声，起身便去将门关得个严严实实。待他回来，小娘子依旧秉执着茶碗坐在桌旁，微翘着双脚，像是玩味，像是质疑。

“旭哥哥，这么快去把门关了，可是想听些听不到的？”小娘子看似无意地问。

赵旭整理了些情绪，眼光一点一点地变得嘲讽，他注视着小娘子，慢慢应道：“难道你不怕我做些什么不该做的。”

“当然不怕。”小娘子头一扬，眼一抬，笑着回道。

“哦？”赵旭也坐下来，从小娘子手里抢过香茗，品了一口，说道：“茶是凉了，可还能喝。”

小娘子没料到赵旭能这般坐得住，看来这几年他确实是稳重了许多，竟能控制情绪如斯，遂也不再玩笑，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语，旭哥哥，你放了我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对你没什么用处了。”

“用处？你怎得是要我将我的心给你挖出来吗？是不是这样你才能辨得我的真心。”赵旭执起小娘子的手按在心口。

小娘子没急着收回，转瞬一扭就一拳锤了过去，厉声道：“你看，我的拳头你躲不过，可我相公却躲得过，你终究不是我的相公。兴许当时祖母与皇后娘娘，哦，现下也不是了，是大娘娘了。”小娘子停顿了下，看了一眼赵旭，改了称谓，继续道：“兴许她们俩是私下于你我说了亲，可这也就是嘴上说说，我们也没什么下聘走礼，按理说做不得数的。再者你也知后来的种种，算是有缘无分，我们终究是错过。”

“所以我才要把这错给纠正过来！”赵旭着急地抢白。

“可你当时就能纠正，你为何不呢？”小娘子揉了揉略微发酸的臂膀，将手给抽回来。

“当时不过是官家有了些想法，文小侯爷是来插了一杠子，可官家既没应他，也没给我说亲，可你们家呢，当时就觉察出不对了。你是官家的亲孙子，若你当时也去求，官家能不给你们家几分薄面。况且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与文小侯爷比起来，我与他如何，又与你如何，官家看着我们长大，还能看不明白。可你们家呢，在这时候却按兵不动，你母亲还暗自给你找了江家，想为你谋个好姻缘。祖母先前怕我受伤，将我从宫里接了出去，后来一直瞒着我。那日在大殿上，我联系种种，这才回过味来，怕是我与齐家的关系，也是你母亲把与江家说媒的情况抖落了出去，祖母怕与我声名有碍，这才去找了齐家给我谋得了人家。”

小娘子越说越激动，可话却很清晰，她已经摆明了态度要说个明白，“我嫁过去时，祖母拉着我，口口声声地说对不住我。我虽笑着，可心里都明白，齐家里的小公爷刚死了两任妻子，祖母怎得忍心我嫁过去，她也是没了法子。你们怕官家多想，祖母也怕，你们去另谋姻缘，可我一介女子，却骑虎难下，英王家摆明了不要我们家，文小侯爷又像是玩笑取闹，若真赐了婚，文王家所非良善，若他们只是玩闹，那岂不是我们家真要成了笑话。”

“可……”小郡王想说什么，可小娘子没给他机会。

“好在姻缘天注定，让我遇到了他，终究是好事一桩。”小娘子没理会赵旭，眼含星光，一脸沉醉。

“可这都是我父王和母妃……”赵旭看不得这眼中的星光闪闪，他又一次为自己辩驳。

小娘子扭头笑着看他，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可你没反对不是吗？与你们家的前程相比，我不过是锦上添花，又有什么能与你们最想要的相提并论呢。”

“你浑说，若真如此，我又何必在大殿上那般要你，苦留你至此呢。”赵旭甩开小娘子的手，怒气冲冲地问她。

“那这就要问问你了，太子殿下！”小娘子突然闪身跪到地上，连着叩了叩，复又指了指赵旭头上的珠冠，继续说：“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我与这些，不过棋子一枚。”

突然小娘子笑了，外面也传来阵阵笑闹声，伴随着知了的叫声，发出了夏日的声响。

“其实这么看，我与你要的是一道，你也很好地用我谋得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得感谢我和我相公，我们给你下了这么好的一盘棋，让你名正言顺地拿到了你们家想要的东西，你又何功成之后过河拆桥，去这般折磨为你出力之人呢。”

“你，你竟敢这么说！”赵旭急红了眼，一怒之下将桌子掀翻，呵斥杨徽萱：“假的，你想的都是假的。”

他急不可耐地闪身来到小娘子身旁，握住她的下巴，命令她看着自己。

小娘子却也不怕，对他怒目而视，“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如今是太子又如何，抢夺臣妻，就算你逃脱刑法，却照旧会被天下人嗤笑。若你不想被这吐沫腥子给淹死，趁早放了我才是良策。”

小娘子舌吐金莲，赵旭看着她娇嫩欲滴的小嘴，陷入沉思，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小娘子的话音，齐衡如何，他又如何，他做不得他想，只想堵住这把令人着迷的声音，一吻而上。

小娘子左右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过，后来她干脆一头撞在赵旭的脸上，赵旭吃痛闪开，这才解了方才的桎梏。

小娘子抹了两把嘴唇，一行清泪不自觉地沿着眼角滑落，赵旭想去帮她擦拭，却被她一把推开。“你别碰我。”

“我不碰你，如何我就碰不得你，你真是狠心的人。好啊，你想回去，可以，你尽管回，可你也别怪我不客气。你说的对，天下的吐沫腥能淹人。众口铄金，你这么从我这里跑回齐家，你让旁人怎么想齐家，你就不怕这吐沫腥子把他们淹了。”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不如帮我想想看，我若是放了你，我该怎么与天下人解释呢。”赵旭攥着小娘子的手臂，火气似乎无处发泄。

小娘子的手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可她竟生生忍下。她知道赵旭在等着她求饶，求他放开她，可她始终未说半个字。

与屋内的剑拔弩张不同，屋外依旧欢歌笑语，零星还能听到一个小丫头在唤她的主子，让她家姑娘慢些。姑娘的声音也格外好听，像一朵空谷幽兰，似乎还透着香气，令人神往，却又分外熟悉。

小娘子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空谷里的回响。

她笑了。笑声恣意地漫过屋子，漫到外间，似乎还惊扰了正在欢歌的少女。

“旭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小娘子突然这么说予赵旭。从小到大，赵旭求了小娘子多次，让她夸他几句，可小娘子却从未说过这句话，无论赵旭怎么要求，可小娘子就是说不出口。久而久之，不知是赵旭淡了，还是忘了，这话也未曾再提起。

可这次，他终于听到小娘子的夸赞，没曾想却是在如此境地之下。

赵旭没说话，小娘子却道：“旭哥哥，早就想好说辞了不是嘛。外间的姑娘，里间的姑娘，都是姑娘。”

“你走吧。”赵旭缓缓地放开了小娘子，似乎当他听到了这句话时，他就已经放开了杨徽萱。

杨徽萱没收拾什么东西，转身就朝外间走去。临行前，她听到了赵旭的呢喃，似乎在说，他不过是扯谎，她还是她，依旧是齐家的大娘子，什么都未曾变过。

杨徽萱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扶了扶，对着赵旭道了谢，深深地看他一眼算是作别，便步履匆匆地朝着外间狂奔而去。

来到外面，迎面而来的少女看到她有些微微诧异，问伺候她的丫头这是何人，下人们也一脸懵，小娘子冲她笑着点点头，跑得更快了些。

来到齐家，她突然有些打退堂鼓，她害怕……害怕齐家真的没了她的位置。她流连在齐府门外，刚想退回杨家去，可还未转身就被人从后面给拦腰抱住，直接给抱到了齐府里面。

她忽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笑得甜蜜又窝心，耳边一直回荡着那蜜般的责问，“小丫头，又往哪里跑。”

她的齐衡回来了，而齐衡的她也回来了。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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