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总难辨

一连串的对话几乎弄晕了杨徽萱，他领了孩子回齐家去了，又是什么意思。从醒来，小娘子心心念念的人就没出现在眼前，下意识地去摸肚子，却又是空空如也，她的脑子如一团乱麻，想什么都想不起来，似乎只记得自己昏了醒，醒了睡，翻来覆去了折腾了许久。

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让她有些神伤，她将头埋在两膝内，眼睛里的金豆子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她想齐衡了，可他又在哪儿。

“你哭了？”耳边依旧回荡着赵旭的声音，只让她觉得厌烦。

“对啊，哭又怎么了？”小娘子从小就怕别人说她哭，她是眼热了些，有时心里并不慌乱，可眼泪总是不争气，拼了命地往外流，管也管不住，如今她也真是有些累了。

“那你哭吧。”令小娘子意外的是，赵旭没有如以往般安慰她，却只管鼓励她哭，“想哭就哭吧，太医说了，你情绪郁积，若憋着更难受。”

“你让我哭我就哭啊？想都别想。”小娘子故意擦干脸上的泪珠，可这眼睛就像是泉水般刚断流了一点，一会儿就接上了，源源不断。

哭了一阵子，赵旭就这么在旁看着也不去阻止，小娘子抽噎了一会儿，拿着枕头，探出小脑袋，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赵旭摆了摆手给让下人下去做饭，他却坐在桌旁纹丝未动。“说吧，你又想搞什么鬼主意。”

小娘子猛然一惊，赵旭这会儿子越发深不可测，起初她与他的交锋她总能占得上风，没想到如今却被他吃得死死的，似乎她每走一步，他都知她要做甚。

小娘子将枕头狠狠地摔在床上，她哭了一会儿，人也静了不少，眼下的情形她算是看分明了。她被赵旭给软禁了不假，孩子兴许是平安的，至于齐衡没在，那当然有他没在的道理。齐衡能领了孩子回去，可见是他争取的结果，她的相公这般努力，她也得好好自救才是。

“赵旭，明人不说暗话，你说你是不是就想把我拘在这儿了？”小娘子问的很严肃。

“是。”赵旭就着一字。

“是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些。我是齐家的娘子，国公府的儿媳妇，你岂能拘朝臣之妻。”小娘据理力争。

“我敢！”赵旭拿起桌边的茶呷了两口，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来。

“你！”小娘子刚想下床，可脚还没踩在地上，整个人就一阵眩晕，她赶紧扶额歇息。

赵旭的身形动了动，似乎想起来相扶，可终究又落了座。

“赵旭，你又何苦这般，苦苦相逼又有何意。你如今是太子了，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你又何必执意妄为呢！”小娘子毕竟刚刚恢复，整个人还没什么力气，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赵旭听得有些心软，他不忍看小娘子，将头扭在一旁望着窗外。“你知你在此躺了有多久，那日大殿不过还是早春三四月，可如今早都仲夏了。”

听赵旭如此说，小娘子才意识到外间的知了叫，她抬头环顾了下四周，见赵旭的手边放了一把折扇，还端了一座小盆放在旁边，因离得有一定距离，她也没注意看，现下才发现那盆里放了几块冰，兴许是给赵旭纳凉用的。

她的屋里门窗紧闭，唯有离赵旭最近的一扇窗稍稍开了些小缝，可还用一大屏风挡着，生怕那缝把风给吹进来。

也许是身体弱的缘故，她竟一丝都未察觉到热意。

“你躺了这么久，开口第一句便是问我齐衡在哪儿，小萱儿，你果真没有心。”赵旭有些心伤地自言自语。

小娘子被他的诘问弄的一时卡壳，可没过多久便又笑了起来，“是啊，我是没有心，那你也别总指望我有心了。赵旭，当我负了你，我对不住你，可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要什么美丽佳人没有，何苦把我拘在这儿。你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你对谁……”

“闭嘴！”赵旭发疯了一般冲过来，刚要捏住小娘子的脖子，可却又生生停了手，转而温柔地在小娘子脸上拂过，小娘子别过头去，可他却将她故意抓过来，轻轻地在她脸上印上一吻，小娘子避无处避，只能发了狠将他推开。

“你看，你总能撩拨我的情绪，我又怎么忍心放了你。”赵旭将小娘子捞过来强搂在怀里，“你说我魔怔了也好，恨我也好，反正我不会放开你的手。孩子都让他给赢了去，你，我断不能让。”

“孩子？谁的孩子？”小娘子知赵旭正在气头上，如今反应如此反常，还是不要激怒他，顺着他些也许能套出来些原委。

“我们的孩子啊！”赵旭像是很欣喜小娘子可与他对话，扶着她的肩膀深情地凝望着她，“萱儿，当我的太子妃好不好，东宫太子妃的位置一直都为你留着，不是旁人，只能是你。”

“可我不想……”小娘子刚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换了一句，“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早就想好了，孩子是你的，自是我的。”当小娘子倒在血泊中，他突然意识到一切顾虑都不算数了，若他想，这孩子随他皇家姓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得到他想要得到的。

“可你终究没有孩子，那么……”小娘子问出了赵旭心中的顾虑，他起初对这孩子一直游移不定，故而才没有立刻认下。不过到了大殿，水被搅浑了之后，他也算想明白了，这孩子若是他的，一切就尘埃落定了。而之后，立长立贤，他自有定数，还是该把人先要到手。

“萱儿，当太子妃好不好。”他避重就轻地忽略了她刚才的问话。

“若你想让我当太子妃，那么你先回答我，这孩子是我生下来的，我得为他负责，若你以后执意相害，我又该如何自处。”

“不会的，萱儿，你要信我。”赵旭说的很诚恳，“况且这孩子的问题早就不存在了。”

“他真领回去了？”

赵旭轻轻地放开她，给她理好枕头，让她靠着，径直走到桌案前，一拳敲在桌上。

“都怨那个刁妇，就是她惹得你情绪波动，害得孩子早产。太医来诊脉，说什么七活八不活，精力护住你的心脉。你生了一天一夜，终于将孩子给生出来了，孩子好好地落了地，可你却昏睡了足足两三个月。”

“既然如此，那为何孩子不在此处？却被相……他给领了去？在我昏睡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小娘子狐疑。

“他？哼……在你昏睡的日子里，我们平了叛乱，皇爷爷的身子每况愈下，六月初官家下诏准我父皇登基。可就在这段日子里，齐家那位便拿着太医在大殿上七活八不活的诏令来要挟皇爷爷，还连带着找了一众文臣武将联名上书。后来也不知他搞了什么名堂，竟让皇爷爷连夜下诏改了说法，将那孩子给了齐家，还给你封了诰命，向世人昭告杨家与齐家的姻亲。齐衡，我果然是小看了他，他的本事可真不小。”赵旭越说越来气，可嘴边的笑却慢慢浮现，有些诡异。

“他怎么求的？”小娘子似乎看到齐衡走家各户去托关系，跪在堂前，敲打登闻鼓的场景。

“还能怎么求，死皮赖脸地跪着，一直不停地敲登闻鼓罢了。”赵旭显然不以为意。

“赵旭，放了我。”赵旭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扭头便见到小娘子拿了他旁边的茶碗摔在地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小娘子便从碎了一地的瓷碗片中拿了一片立在脖颈间，苦笑着说：“赵旭，放我归家，我是齐家的人，放我回去，否则……”

“你便如何？”赵旭的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大，他没有劝小娘子放下，反而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说啊，你便如何？”

小娘子也是个绝然性子，转瞬间，一点红渍便涌了上来，“你别过来，听见没有？”

赵旭闭了闭眼，一个深呼吸，便飞身到小娘子身后，握住她拿着瓷片的手，“我劝你少动心思，你没什么力气，与我这般，你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如省些力气。”

“赵旭，你放了我！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小娘子被逼急了，她无法再与赵旭纠缠，她只要一想到齐衡为了她费尽心思，她就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人在这里。”赵旭与小娘子僵持着，连他都感到震惊，明明是刚刚转醒之人，又从哪儿来了这么大的力气，以至于他怎么都扭不开她的手。

“赵旭，我从没想到你竟这么卑鄙。”小娘子狠狠地咬了赵旭的胳膊一口，可赵旭就这么生生受着，一点也没动半分。

“是，我是卑鄙，可这也是他们逼的。你本来就是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拱手相让。”

“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赵旭，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意，你不过是襄王有梦，莫要将他人牵扯进来。”小娘子说的明明白白。

“你浑说，若你无意，你为何听你祖母的让你嫁过来……”

“祖母让我嫁，我不得不嫁，可这不代表我对你有情。如今我爱着的是齐衡，他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官家给我封了诰命，我便是天下人人共知的齐家娘子，你是太子又如何，难不成还要落个霸占臣妻的恶名。”小娘子又试图撑开赵旭的桎梏，可没成功。

“你这是在关心我？怕我名声不好？”赵旭突然调侃起来，“萱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我呸，你快放开我，你少得意了。”小娘子啐嚷赵旭。

可赵旭却在背后笑得越发厉害，“你果然是辣性子，和从前一模一样。你小时候也是这般损过我。可我如今确实得意。”

“你得意什么？”小娘子顺口问道。

“你若想回去，也成，可齐家还会不会要你？”

“你什么意思？”

“你方才说天下人皆知齐家娶了杨家女，可天下人也知齐家的第三位夫人难产而去，天下人更知齐衡克妻，娶了三任，三任都……唉……如今守着两个孩子，他也是不容易。”

咣当一声，瓷片落地，摔得粉碎，赵旭将小娘子趁机搂在怀里，附在耳边说：“萱儿，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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