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腿长在这姑娘身上,她自己跑出来,做不得不让别人说,再说了,我们不说,他们自己也会说!”说话的是益州通判颜秉存家的大娘子,她的官人虽官同知府事,可处处被关家压着一头,这会儿全发作了。她朝着前面努了努嘴,示意众人看前面的闹剧。
五姑娘到底是一介女流,虽从小受宠,威风赫赫,可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封大娘子怕小女娃习武伤了身子,关老几次三番提出让这姑娘习武强身,可都被封大娘子给驳回去了。如今虽威风凌凌,可到底是不通武术的姑娘家,还没一个反手,就被关宏源给牵制住,落了下风。关宏源出言不逊“呦喂,我当是谁,原是五妹妹。怎得,你也想与我比试比试。”
五姑娘受不得言语相激,反唇相讥“比就比!”
“哼!胆子倒不小!你同我比什么,你能比什么,还真当自己是益州公主了!我呸!也不自己去照照镜子。婶子宠你,我可不宠你!一个老姑娘了还赖在家里不走,吃的穿的都用家里的,也不知羞!”
不知是被关宏源给捏的疼了,还是这话寒了小姑娘的心,五姑娘的眼里瞬时就挤满了泪花。封大娘子心疼坏了,上前与关宏源撕打起来。封大娘子也不通什么武学,妇道人家没什么力量,见关宏源拽着自家姑娘不松手,没了法子,只能用蛮力与关宏源纠缠。关老最怕失了面子,在身后喊着“你给我回来!快回来!”可他身子也没缓过劲儿来,声音一声比一声弱,到后面几近嘶鸣。可叹可叹,曾中气十足的嗓音竟落到这般田地,这让搀扶着他的齐衡也不免心惊肉跳。
封大娘子与五姑娘合力与关宏源纠缠。关宏源到底是男人,又值青壮年,从小习武,他虽与关家撕破了脸,可也在乎自己的颜面,不想在一众相亲街坊那里留下个殴打长辈的坏名声,只一味地躲闪,并不动手打人。女人的蛮力倒也不容小觑,没几下,关宏源就见了彩,这可给了他说辞,他一面假意逃着,一面有意喊着“快看,快看啊,母女撒泼了,要人命了!”
封大娘子追着他打,打得头发都散落了,五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上的朱钗掉了一地,脸上也不知怎得出了好几处抓挠的痕迹。关宏源被欺负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反手就牵制住了封大娘子二人。封大娘子气喘吁吁地折在地上,她看着狼狈的女儿,急道“你怎么就出来了!你……你糊涂啊!我打就好了,你也跟着我来打,这可如何是好,你还怎么嫁得出去!”对她来说,五姑娘是她的命根子,她什么都不要了也得给她挣个好前程。
关宏源在近处大笑了三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还想嫁人!哈哈,大家可都明眼瞧着,你心里想的人也在呢!”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看了看齐衡和远处的和珍,和珍被这一眼看的心跳的更快了,左半边脸木木的,说不清什么感觉。齐衡也眯起了眼睛,关老待他好,他很感激,可这里面若掺杂些旁的东西,他的眼睛里也容不得沙子。齐衡扶着关老的手下意识松了松,可却被关老一把握住,他用最后一点气力说道“孩子,别听他胡说。帮我,求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一句话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齐衡赶忙扶关老坐下,他看了一眼和珍,申氏便上前去搀扶起封大娘子。齐衡本不想发话,可关老都这般样子了,他受了别人的照拂,总不能枉顾恩情,遂说了话“宏源兄,闹也闹够了,今儿关老生辰,你是晚辈,总这个样子也不好看。”
齐衡的话说的很生涩,这事儿他本就是事外之人,不好插手,如今只能这么说,和珍知他的难处,打眼瞧着关宏源,期盼这小祖宗能顺着台阶下,让大家都好过。可这关宏源就是个混世二组,他不乐呵了,别人也别想快活,嘴上依旧不饶人,“呦,齐大人,官大一品压死人啊!你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手伸的可够长啊!都掺和到别人家事里来了!可就算你官再大,也管不了别人家的家务事,各位说,是不是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里早就有不满齐衡新治策的人,响起了一片应声。关宏源见有人相和,很是得意。齐衡被这阵仗弄得多少有些骑虎难下,可关老仍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襟,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不曾用官员身份来压你,我同关老也算忘年交,这才给你个忠告。”
齐衡本想与关老攀扯关系,立个长辈的威仪,缓解年龄的尴尬,可没想到这关宏源也不是个傻子,他虽学识上差了些,可也是个滑头之人。“你当他忘年交,他可想把你当儿子咯!齐大人,想你也是京城来的,什么没见过,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儿。哈哈,还忘年交,我看是翁婿交。”他说着牵了五姑娘过来,“诺,我这还有两堂妹尚未出嫁,你看你是想娶这个呢还是六姑娘!”他的话语中止不住的嘲笑“这六姑娘不受宠,五姑娘好啊,多威风,追着男人打。哈哈,我看啊今儿怕你不认识,赶紧出来显眼显眼。你说是不是啊,好婶子!”
封大娘子被关宏源这么一说,整个人一个激灵,她被说中了心思,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早些日子,她就留意观察齐衡,见他是个稳妥持重的人,出身家世都很好,虽已结了亲,可她也想把女儿嫁过去。齐衡刚来益州时,她就打听清楚了他的身世背景,暗自观察了一段日子,遂与关老商议把女儿送过去。那些日子,封大娘子与申氏也相处甚好,她通眼看着,觉着这当家主母也是个善人,女儿过去虽在名分上低了些,可也断不会受了委屈。起初关老还不同意,后来也不知怎得被封大娘子说通了。俩人便请了先生专门教养女儿,计划着寿宴时亲自介绍二人认识。想着借此机会由关老开口,齐衡也不好意思当面就拒绝。
“啧啧,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齐大人,没想到连你也被算计了吧。哈哈,女儿去给人家齐家当偏房,做小娘,还真是为了攀高枝什么什么名分都不在乎了。既然存了这份心思,就别总打着什么闲云野鹤的名号了,你们不知羞,我都替你们感到羞耻。”关宏源还骂骂咧咧地在人群里刻意嘲讽,揭开了关家里一道道晦涩的伤疤,那语气活像个说书先生。
可这时,一计柔弱却又不失底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个身着半旧的藕荷色外衫的小姑娘闯了进来,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胆小懦弱的妇人,只顾低着头垂泪,一双手哆哆嗦嗦地拉着她
,像要阻她前行。小姑娘一进来见围了这么多的人一下有些慌神,缓了一会儿,便不疾不徐地说道“关宏源,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五姐是谁,益州上下何人不知母亲对她的疼爱,岂会去做旁人家的小娘,真真儿可笑。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关宏源被这么言语一击,也愣了片刻,不过他觉得这六姑娘就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五姑娘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半分没放在心上,遂不怒反笑道“从前闷葫芦似的妹妹,没想到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可真比你这巴高枝儿的姐姐强!不过你既说了你姐姐不去作人小娘,难不成是你想作?”说完便又仰头放声大笑。
“你别小瞧人了!我关晓晓就算嫁予莽夫草草一生,也断不为人妾室。”这小姑娘一语掷地有声,像惊雷般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一时间怔住了所有人。小姑娘很会掌握节奏,顿了片刻,便又接着开口“妹妹们尚未说过一句,父亲母亲也从未提过要与我们说亲,寿宴时我们两姐妹本就不在堂,又如何与齐大人相见。若不是堂兄有意刁难父母,我和姐姐断不会闯了出去。我们尚在维护家族颜面,可堂兄张口闭口就是为人小娘,也许在堂兄心中妹妹们只能去作别家小娘才算给关家挣得了荣耀,各位也评评理,到底是谁势力,谁龌龊,谁要去攀附高枝。”小姑娘口齿伶俐,声音悦耳,几句话让人挑不出错来,把关宏源也给唬住了,挣扎着就要上去打人,眼见要近了身旁,却被人一把揽住。
“关兄,何必与这小姑娘一般见识!”和珍定睛一看,拦住的人不是齐衡又是谁。她的心跳的更乱了,眼睛也跟着乱跳不止。“像,像,真的太像了!”和珍扶住胸口,忍不住低语,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随身伺候的丫头素琴上前扶住了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在说什么,像什么?”
和珍不答,只顾说道“像,真的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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