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陆雨霏厉声责问陆佳宁,陆佳宁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陆雨霏说的多了些,有些口干舌燥,见妹妹毫无反应,一时气急,叫停马车,让她走回家去,在路上好生反省。陆佳宁也不反抗,立时就准备下了马车。此时外面已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陆雨霏看妹妹真要下马车,急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在马车里哭了起来。陆佳宁刚下了马车,瞬时外间的雨就打了下来,倒让她觉得非常清爽,正要往前走,却见马车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里面传来长姐细细碎碎的哭声,她暗叹一声不好,就折回马车上,招呼了车夫快回家去。
“长姐,别哭了。哭坏了,姊夫该骂我了。”陆佳宁凑到长姐身旁,一脸谄媚。
“还记得你姊夫的厉害啊,若是有记性,干嘛不听我的话,在外人面前胡乱言语。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两句话,让齐家怎么想,你没看到齐小公爷的脸色都变了吗?眼下这杨大娘子可是他心尖上的人。我们父亲和哥哥都在朝为官,与他们齐家向来交好,你这一弄,怕是得让哥哥找个机会登门谢罪了。”陆雨霏越说越多,后来干脆一股脑地把担忧全吐了出来。适才陆佳宁没什么反应,她说着也无意思,把她憋坏了。
陆佳宁看着长姐脸色一片青一块白,顿时有些好笑。她强忍住笑意,好声好气说道“长姊,你向来聪慧,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我刚那么一说,对咱们家只百利而无一害。”
“休要胡说!”陆雨霏才不信她妹妹的信口雌黄,“我可是亲眼看到齐小公爷脸色铁青,说他不恼,我可不信。”
陆佳宁对着长姐嫣然一笑,眼神弱弱地泛出些亮光,她掀开车帘,引着她长姊去看,“姐姐快瞧,我们耽搁这些功夫,临川公主的马车就跟过来了。”
陆雨霏抬眼看去,果不其然,临川公主家的马车从他们家马车旁匆匆而过,彼时,路已有些积水,马车碾过,迸起几滴水花,留下一路泥泞。“可不是因为你嘛,你看人家比我们晚出来都追上我们了”陆雨霏以为她妹妹在故意岔开话题,嗔怪道“还不是你多事,别想岔开话,快说,你知错了没有。”
陆佳宁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陆雨霏,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姐姐怕不是烧糊涂了吧,怎么还不明白。”
陆雨霏来了脾气,一把甩开小妹,睥睨着她说,“去你的,临川公主追不追得上我们,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问的是咱们家与齐家的事。”
“说的就是齐家的事。”陆佳宁放下帘子,凑近她长姐的耳旁低声说道“今儿上演的这出戏,但凡了解些其中内情的,怕都该知道说的是谁吧。”
“你是说?”
陆佳宁微微点头,接着道“齐家那位应该也是明白的。姐姐常说齐小公爷名满京城,少年聪悟,这样的智勇双全之人还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今儿我故意试探几句,他虽脸色不好,但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看他淡定自若的样子,想是他家大娘子与小郡王的事儿,他该是知道不少。尤其是今日我那一句,他家的娘子反倒先撑不住了,依我看啊,这位齐小公爷应是比他娘子知道的更多些。”
陆雨霏听罢妹妹解释,还有点不太明白,继续问道“这又是什么话,杨徽萱不可能不知道,这唱的可都是她的故事。”
陆佳宁此时也不急,她冲着外面喊话,说下雨路滑,莫要心急,可慢慢归矣。又接着对长姊说“说的唱的都是她,可里面的情分是不是她就未可知了。前阵子齐家的满月酒姐姐又不是没去吃,难道忘了当时发生的事儿。”
“你是说?”陆雨霏又惊了。
“从那次看来,小郡王有情怕是真,这齐家娘子有情无情我有些吃不准,可这次我这么一言语相激,见她一脸惶恐,还急着想要反驳,霎时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陆雨霏突然插进话来。“你是说杨家大娘子对小郡王无情?”
“长姊莫急,听我说。”陆佳宁吞了吞口水,“齐家那位娘子该是有情,但也无情。说有兄妹之谊,少时情谊倒也真,若说是戏文里唱的男女之爱怕是没有。若是有的话,她今日看了这出戏早该急冲冲地回了家去,能撑到最后关头怕不容易,更别说被我这么刺儿几句了。”
“你真是把我搞糊涂了,我越来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刚才不还说她听了你的话有些害怕嘛。”
“她是害怕啊,可她怕的不是我猜到了她和小郡王的事儿。”
“那她怕什么?”
“她怕齐小公爷误会呗。姐姐是没瞅见她一脸惶恐地瞧着齐小公爷的模样,可好玩了。”陆佳宁说着随手卸下腰间的香囊,把它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抛向空中,一会儿伸手来接,一来二去,成了习惯。
陆雨霏一把抢过陆佳宁耍玩的香囊,嗔怒“你别光顾着玩,你既然这么聪明,把什么都看得透透的,缘何还去说那些话,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捅破这件事儿。”说完,陆雨霏拧了拧小妹的耳朵,陆佳宁一计吃痛,移开了些距离。
“长姊,快松松,疼!”
“还知道疼啊。”
“当然疼了,不信你试试。”陆佳宁一顿胡乱挥拳,终于从长姊的魔掌里逃了出来。她揉着发痛的耳朵,一脸委屈。“长姊怎么就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这么动手动脚的,回了家去我定告诉母亲,说长姊就会欺负人。”
陆雨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陆佳宁“你呀你的”说个没完。
闹了一阵,二人都有些僵持,陆佳宁见长姊还在气头上,也怕回家了家去不好交代,坐过来给她长姊顺气,一边顺一边说“长姊,只管放心,我这话是放了出去,那齐小公爷当时恼了就让他恼了吧,事后他会想明白的。”
“想明白什么?人家怎么会想的明白,你都到太岁头上动土了!”
“他当然得想明白,得想大大的明白。这出戏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在汴京城唱了出来,多少达官贵人都去听过,可知晓这其中原委的能有几家,算来算去也就临川公主,英王府,文王府,庆宁长公主,我们家,还有城西的王家知道一些,若真是较起真来算,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我都想的明白的道理,齐小公爷会想不明白?这出戏冲着他家娘子而来,他也会算算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吧。我们家也去看了这戏,满月酒也去了,我们母亲还是公主,咱们俩尤其是姐姐你多少也进过宫,我们家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我刚那么一说,他当时恼就让他恼去,多半怪我个年少无知,没有礼数,可我越说的明白,越说的直接,才越能把我们家的干系给撇清楚。这话姐姐不能去说,姐姐早已出嫁,为人主母,若是你惶然去说,他才会觉得你有意为难,可我一未出阁的小姑娘,又向来口无遮拦,这话从我嘴里讲出来才最好。他既不会多想,还能把我们家从这局里撇出去,一举两得,长姊你说,岂不甚好。”
陆雨霏算是听明白了,她家的小妹分析得头头是道,想不明白都难。可从她嫁了人,应付了员外郎家的不少龌龊事儿,也谨慎了很多,疑道“那你不怕齐小公爷多想,说你贼喊捉贼,故意上演这么一出。”
陆佳宁歪着头瞧着长姊,两眼里透露了些嘲笑的意思,“长姊也太看得起我们家了,我们家虽守着旧日里的名望,可里头的光景如何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贼喊捉贼想要掀起风浪,我们家兴许还没有那点能耐。”说完,陆佳宁又恢复了孩子般的笑容,好像适才的话是陆雨霏恍听,根本不是从陆佳宁嘴里说出来的似的。只见陆佳宁拿着陆雨霏的手轻揉肚子,玩笑着说“长姊,我都没吃饱,你看肚子都瘪了。”
陆雨霏看着小妹孩子般的容颜,又听着她如孩童般的玩笑话,一时有些恍惚。霎时,车帘里吹来了几缕凉风,她背后一凉,突觉得面前的人她好像从没认识过。这小妮子长大了,也许她从没看透过她。
回了家去,陆雨霏把今日事儿回了母亲,可能是嫉妒心作祟亦或者是对小妹的反常太过惊异,只说了小妹的胡闹,却省去了陆佳宁的一番解释。她的母亲在深宫里长大,为人沉稳,内心玲珑,竟说出了和小妹同样的言语。她嘱咐陆雨霏定要看好陆佳宁,让她近日别乱跑出去玩。陆雨霏虽不明所以,可还是应下母亲。走时,她母亲忽然又道“我们家最近守好家门,小厮下人们也别到处乱跑了,你同你官人捎个信,让他们家里的人也少去宫里走动。”
“母亲,这又是为何?”
新城公主抚着陆雨霏的额发,一脸慈爱,“你从小不爱红妆爱武妆,看事儿倒不如你的小妹妹。不过这样也好,这也是你的福气,听我的,最近少去宫里头。这次看了就看了吧,只是鸣玉楼别再去了。”
“女儿知道了,还让母亲操心,是女儿的不是。”
“不,你做的很好。不过这次的事儿多亏了你妹妹,别看她小竟参详得明白。这次的事儿啊,这么多的显贵知道了,怕是宫里也该知道喽。”
“宫里?母亲是说?”陆雨霏问完一惊,突然觉得这一晚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是说”。
“官家耳朵向来好,没过几日也该听得到喽。”陆雨霏瞧着母亲的头上的几丝白发,她想抬手折了,却被母亲劝住“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记住,看紧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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