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莫问当年事

杨徽萱的声音传来，让齐衡和赵旭同时慌了神，俩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萱儿，也顾不得身后的箭雨拼了命地向大门靠近。赵旭大吼一声开门，文王的府兵就这么冲了进来。本以为局势会就此扭转，可不知又从哪里来了一批黑衣人，对着文王的兵马就是一顿厮杀，来的黑衣人人多势众，又各个武功高强，文王的府兵们大多都摆设惯了，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一时竟落了下风。这边的文王的兵马顾应不暇，那边齐衡和赵旭还在与箭雨搏命。英王妃被两三个暗卫护着也来了前院，她被吓的不轻，只能由暗卫们推着走。小娘子几个闪身躲过追杀过来的黑衣人，趁乱在文王的有意保护下来到齐衡身边。“相公，你怎么样？”小娘子见到齐衡就整个人扑上去，朝着齐衡就是一顿打量，生怕他哪里受了伤。

“你呢？你怎么来了？”齐衡也是担心的不得了，这小娘子还有着身孕，这么危险的情况她怎么就自己过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等我们度了险，我再和你详说。”小娘子手持佩剑，整个人挡在齐衡面前。她武功不差，接连接下几只射过来的火箭。“十六，快去护你家小郡王，这边有我顶着。”赵旭挡了多时，气力不接，一只猛箭划过他的臂膀，鲜血直流。

“不用管我，十六，护着她！”赵旭猛地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就这么简单地缠绑了一下，狠狠地咬了咬牙，嘶吼着又投入战斗中。

“十六，快去！”小娘子一边下意识地捂着肚子，一边拼尽全力挡着射来的箭，还要时时防着从前门冲过来的黑衣人。可无论她怎么命令，十六始终护在她周围，不离寸步。到底是有孕的人，她强忍着时时泛出的酸水，一个劲儿地护着肚子。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心里想着孩子你可千万要挺住啊！突然她手上一空，齐衡把她的佩剑抢了过来。就这么一手搂着她于身侧，一手用剑防身。“相公！”小娘子语带惊奇地看着齐衡，只听齐衡道“别慌，我能应付。”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如水，毫无波澜，但没来由的让人心安。

“小郡王，你那边还好吗？我们且撑一段时间，这火势这么大，想必潜火队的人马上就来了。”齐衡此语就这么赤裸裸亮堂堂地放了出来，显然有意把这话说给所有人听。

“不止是潜火队，我来时差人去顾侯府上送了信，想顾侯他们马上也会赶来了。”小娘子也故意将声音放大，齐衡赞赏且温情地看了她好一阵子，倒看得她有些羞涩，小声趴在齐衡耳边说“你别怪我自作主张。”齐衡哪里会责怪这朵解语花，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前，又是如此危急时刻，他定会立刻吻上这怀里可人疼的小丫头。

许是齐衡和小娘子的话起了作用，后边来的箭雨渐渐也没了力气，只剩下前面的来的黑衣人不肯罢休。没一会儿的功夫，潜火队和顾侯领来的官家人马便赶来了，情况一下被扭转。黑衣人们败下阵来，顾侯抓住了好几个领头人，说要押解到官家面前好好审问。英王妃一生顺遂，哪里见过这样的血雨腥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愣愣的傻傻的，头饰发髻乱的不成样子，她也顾不得了，任旁人怎么喊都不理。赵旭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月白色的貂裘被染上了烈焰般的红，尤为触目惊心。他支撑着去搀扶母亲，可英王妃早就没了力气，倒将他带倒在地。文王也受了伤，但他担心儿子的安危，急着上前拉着赵旭的衣领，问他把他的儿子藏到哪儿去了。暗卫们见不得自家小郡王被人欺辱，几人上去帮忙，被文王的手下们拦着，一时间围成一团，乱哄哄一片。小娘子被齐衡护在怀里，衣饰发髻还算齐整，只不过看着这满地的血红，血腥冲鼻，一时不忍，蹲在地上吐了一番，齐衡在她后面轻拍背脊帮她好好顺气。顾侯上前与齐衡商量，两人都觉得此事耽搁不得，得让官家定夺，当下就决定一行人集体入宫。

官家深沉，讳莫如深。他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没说什么，就晾着几个人这么跪着，吩咐郭內侍把黑衣人押上来。黑衣人到了御前满口指认文王，说是文王指使他们夜袭英王府。文王面对指认当然是矢口否认，可却被他的副将临阵反水，一口咬定是文王下的死命令。让他找来人马围攻英王府，先是放箭，放火烧，后又借故假意相救，为的就是前后夹击。

文王气的一口气不来差点仰头摔过去，被齐衡从后面牢牢扶住。他后看了齐衡一眼表示感谢，勉强站定，咳嗽着说“你……你……胡说些什么，咳咳咳……我何曾对你命令过……咳咳咳……皇上明察啊！老臣是被冤枉的。”

副将被文王指着鼻子骂却依然直挺挺地跪着，从容地与文王对峙。“文王殿下应好好想想，若没有您的命令，我和兄弟们怎会来到英王府。又是谁让我们对着英王府喊门，还扬言要冲进府去活捉小郡王。这些事儿可都被英王府的家丁们亲眼看着，官家要是不信，大可找来英王府的守门家丁、护卫们对质。”

“你胡说……咳咳……”想是一番厮杀，又气血攻心，文王硬是呕出一口血来。

“皇上，天地良心，末将对天发誓没有半句虚言，文王此计就是想要小郡王和英王妃的命。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曾也是上过战场降服过骏马的，欺负这幼小妇孺实在不甘心。”说着副将对着官家深深一拜，“末将自知有错，不敢求皇上免责。文王殿下待末将有知遇之恩，本应万死不辞，此番反水也是挣扎许久，实在是不想看这英王殿下被人构陷，家破人亡啊。在末将心中有文王，可更应该有皇上。末将身为文王殿下的副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文王殿下再错下去，也不能对皇上不敬，做着这不忠不义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英王妃上了殿前稍稍缓了些神，听了这些又被唬住，她也算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想来是怕极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匍匐着到官家面前，抓着官家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要为我们家主持公道啊，我们这孤儿寡母差点就没命了！”

“好了。”官家见不得混乱，一声叱呵。“文王你说，你去英王府作甚？”官家虚扶在龙椅上，探着头问文王，语带怀疑。

“我……老臣……冤枉啊！”文王一把跪倒，压了压心头的血气，“老臣……冤枉啊！”

“别总喊冤枉，既然冤了你，就把实情说了来。”官家这时对文王怀疑甚深，对他也不怎么客气。

“老臣……老臣……皇上要为老臣做主啊！”文王也跪着向前几步，对着官家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又艰难地直起身子，愤怒地指着赵旭说“这小郡王把我家小儿捉了去，官家要为老臣做主啊！”

“你扯谎。”文王的副将一口揭穿文王。“你那小儿子还好好地在钱国公家里藏着，这时该是与那国公家的小儿在吃酒吧。”

“你！”文王见被拆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一脚踢倒副将，“我叫你再胡说！叫你再胡说！”

官家朝郭内侍递眼色，郭内侍心领神会，即刻派人去钱国公家拿人。文王见要败露，匍匐上前，抓住官家的衣角“皇上，您听老臣解释，老臣是被冤枉的。”

“如何就冤枉了你。你夜袭英王府在先，又扯谎小儿被英王的人捉了去。桩桩件件都是你所为，哪里有半点冤了你。”官家一脚踢开文王，拾阶而下。文王又转向官家，继续哭诉“皇上，老臣与您也算自幼相识，您哪一次游历不是老臣相伴，您还不了解老臣的为人吗？老臣与英王相争多年不假，可英王一事老臣确不知情啊，今日纠缠英王府不过也是为了小儿安危，老臣得了消息，说小儿被小郡王派来的人捉了去，这才上门要人。老臣……从没有杀人灭口之意啊。”文王朝官家磕头无数，可官家没有丝毫顾念之情。

“你带着府兵还不是想要我们娘俩的命！”英王妃坐不住了，她对文王步步紧逼，“要人你只管要就好，带着你家这么多府兵，放了那么多火箭，还说不是要踏平我英王府吗？”

“英王妃您误会老臣了，这火箭不是老臣放的，黑衣人也不是老臣的人……”文王也算是久经沙场，虽然后来被解了兵权，封了王位，得了官家旨意留京安享晚年，可依然保有战场上练就的泰山崩顶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许是刚才一切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来不及反应，可当局势渐稳，他也算摸清了一二，倒镇定了许多。“皇上、英王妃若是不信可问问齐家小娘子，她是齐大人的妻子，又是庆宁长公主的嫡孙女，想是最稳妥不过，断不会为老臣美言。她当时凑巧与老夫在门外，老臣还记得她还向齐大人喊话让小郡王把府门打开好让老臣进去救他们。皇上您想，若是老臣派人放的箭，又怎么会去救小郡王和齐大人呢。”

官家适时正巧走到齐衡面前，他上下打量了齐衡身侧的小娘子，还特意看了看她的小腹，表情柔和了许多“长高了不少，人也圆润了，听你祖母说你有身孕了？”

“谢皇上关心，是有了身孕，前日太医刚确了诊。”小娘子小时跟着年龄较小的公主们一起教养，对官家再熟悉不过，她知道这时官家表现的与她越亲厚越是要更谨慎，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触犯龙颜。

“有了身孕还去英王府找人，庆宁长公主之嫡孙女果然不凡啊！”官家背过手去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小娘子，又道“你一个孕妇瞎参合什么，为人妻子在外面随意抛头露面，今日你祖母不在，我也要替她好好教训你。”

小娘子赶紧跪下，她自知官家生气，现今的情况是她已掺和在文王和英王两派之间，看这官家的说法，怕是对庆宁长公主一方也有所怀疑。她怕齐家也因她的关系再牵扯进来。“皇上，臣妇知错了。只是在家听闻英王府着火，心里着急，看齐国公和平宁郡主都睡下了，就没有顾那么多赶过去了。”

“你还是偷跑出来的？”

“是，请皇上责罚。”

“皇上，我来英王府前和娘子有所交代，说半个时辰便赶回家来。也是臣失约在先，娘子又见英王府着火这才心下忧虑赶过来了，还请皇上念在臣妻心系臣的安危的情分上网开一面。”齐衡舍不得小娘子被责罚，也跪下来向皇上求情。

“朕说要罚了吗？”官家这时不怒反笑，“都起来吧，看着你们俩恩爱，我也放心了，也替你祖母放心了。”齐衡和小娘子叩谢隆恩。

“皇上……”文王见官家丝毫不提他的事，心下一凉。

“郭内侍，把人带上来。”

随着官家的吩咐，文家的小王爷文钦南被带了上来。“从哪儿寻来的？”官家问。

“回皇上话，小王爷在钱国公府上。若不是您的旨意，钱国公还不肯放人呢”郭内侍照实回道。

“皇上……”文王见儿子也被押解在殿，慌得不行。“皇上，您听我说。”

“你的话还是留给大理寺卿吧。来人啊，把文王带下去。”

“是”随立侍卫们答道，随即就有侍卫上前带走文王，可被他挣脱。他费了好大的力气跪倒在官家面前“皇上，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错，不关小儿的事儿啊。”

“爹！”文钦南从未见过他爹如此颓废潦倒的样子，呼喊着。

“皇上，皇上，都是老臣的错，求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小儿吧。”

“来人，全都带下去。”官家摆摆手让把人全都带下去，后来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把文钦南安置在翠微殿，好生照看。”

文王和文钦南被带了下去，大殿恢复了宁静。“夜深了，大家都回吧。有什么明日在审吧。”官家摆手让大家退下，又道“英王府是毁了，修缮也要些时日。旭儿和你母妃就先留在宫里休息吧。顾侯你把这副将带回去看管，至于你们小两口也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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