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娴难产

转眼就到了乾隆三十六年的正月，过年是宫里的一件大事，祭祀祈福赐字赐宴什么的让前廷后宫都忙得够呛，而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已经学完礼仪宫规的陈氏正式搬入了承乾宫，成为了明贵人。

芷娴的预产期就在正月中旬，但是现在她的状况很好，这次有孕比上次要轻松得多，害喜什么的也不严重，芷娴能吃能睡的，现在每天还能坚持走上一个时辰当锻炼。

在参加除夕的家宴的时候，芷娴真是派头十足，身边带的人比两位贵妃还要多，前面提灯笼的引路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姑姑跟在她身后，防着她忽然摔倒，然后是拿衣服披风的，捧着给乾隆和后妃的献礼的，领着抱着孩子的，林林总总好几十人。

原本颖妃还想酸几句的，但是看见乾隆打发身边的吴书来去接永璂和芷娴夫妻之后闭嘴了，德郡王新入皇上的眼，可不好这时候得罪他，而且人家媳妇确实也是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着啊。

芷娴的肚子比上回还要大一圈，所以两位贵妃在排宴的时候特地给他们一家单独安排了一桌，刚好坐满，永珹永瑢等人看得眼热。

看看人家十二弟，是成婚的皇子中是最小的，现在带着福晋侧福晋和孩子都能自己够一桌了，我们呢？

几个做哥哥的都打算待会去问问有什么秘方没有了。

因为是家宴，所以没有国宴那么严肃，好些孩子吃饱了以后就到旁边的游戏区去玩了，这是借鉴自永璂办乔迁宴时候的做法，很好地防止了因为孩子的好多或者不小心打翻碗碟被烫伤的意外发生。

永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比他小或者只是比他大一点的小孩子，而且自己还升级为了叔叔，高兴得不得了，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在孩子们里故作老成状，惹得大人们连连发笑。

刚被放出来不久的令嫔皱皱眉，但是看乾隆根本不介意的样子，也就忍住了，但是永琰看不下去了：“永璘，你应该有点皇子和长辈的样子！”

跟绵靖玩得正欢的永璘听到兄长的话，委屈地嘟起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庆贵妃。

“好了，永璘才这么小，要有什么长辈的样子？平时他难得见到这么多同龄的孩子，就让他好好玩一个晚上吧，”乾隆安抚地看着永璘，永璘立刻笑开了，也不管兄长难看的脸色，拉着绵靖去了更远一些的地方继续玩。

几天后，和嘉那里传来了和嘉已经怀有一个多月身孕的消息，众人都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好的开始，但是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就被芷娴难产的消息给淹没了。

芷娴是从正月十三晚上开始出现要生产的迹象的，一直驻扎在德郡王府的接生嬷嬷连忙布置好了产房，原以为芷娴怀孕的过程如此顺利，生产也应该是很顺利的，但是没想到，居然难产了！

迫不得已，太医在十四日上午进了产房，幸好芷娴虽然痛得死去活来，但是神智还清醒着，强撑着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到了下午，乾隆和太后在宫里实在坐不住了，双双来到德郡王府，听着产房里芷娴痛苦的□□，两宫都是急得不得了，生怕待会就冲出个人来问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于是，太医就成了出气筒，在两宫严厉的质问下，太医只能说是因为这次德郡王福晋害喜症状轻，所以虽然跟上次吃的东西差不多，但是都吃了下去被孩子吸收了，加上孩子又是两个，所以导致了难以顺利生产。

两宫无语，他们下赐了很多补品，估计芷娴至少会吃掉一半，永璂只能下定决心吩咐，以后有女眷怀孕，进补一定要适量。

这场难捱的生产一直拖到了正月十五的凌晨，就在太医准备问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时候，产房里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和接生嬷嬷的惊呼声，一个嬷嬷先出来通报说芷娴先生了一个女孩，话刚落音，另一个嬷嬷也出来了，说老二是个男孩，永璂不等她们说完，也不管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的规矩了，直接冲进产房看望他历经磨难的妻子。

孩子？孩子又不是他的！外面有两个人等着抱呢！

掀开帘子，房里的热气和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永璂差点晕过去，毕竟他也是一直没有睡的，房里的丫头们正在收拾血床和给芷娴擦拭下身，看见永璂进来，连忙要请他出去，永璂自是不跟，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似乎已经睡过去的妻子，永璂轻轻抱着她，看似睡过去的芷娴微微睁开眼：“爷……”

大概是叫了太久，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永璂连忙说：“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芷娴，我们好好养着他们四个不再要孩子了，好吗？”

“嗯……”芷娴疲惫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真正地睡了过去。

其实不用永璂担心，太医已经向乾隆和太后告知，德郡王福晋以后可能无法生育了，这次生产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而且她刚刚好的嗓子也因此受到伤害，需要禁言好几个月来养护她的嗓子。

乾隆和太后闻言，不免叹气，连带着看孩子的心情也没有了，等永璂出来告诉他们自己不打算再要嫡子的时候，他们也告诉了永璂这个不幸的消息。

“孩子还有其他的女子可以给我生，但是芷娴只有一个，”永璂说，“皇阿玛，皇玛嬷，我希望这个消息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两宫点点头，今晚就歇在德郡王府了。

因为这次艰难的生产，芷娴没能参加孩子的洗三礼满月宴，等她能下床走几步的时候，永璂开始忙孝恪皇后的移陵了。

孩子被取名为景惜和绵瑾，现在暂时由乌雅氏照顾着，原本芷娴是永璂在照顾，但是因为孝恪皇后移陵是他绝对不能放手让别人去做的事情，所以芷娴也暂时托付给了乌雅氏照顾，他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移陵的工作中去。

按计划，孝恪皇后的棺木要先由纯惠皇贵妃陵墓地宫中移出，在享殿内收殓，将遗骨移入皇后制式的棺椁，然后移至孝恪皇后陵享殿停灵，待百官宫妃命妇等朝拜哭灵之后入地宫。

将孝恪皇后的棺木移出和收殓，乾隆派了他仅存的两个弟弟和永瑢一同去监工以表重视，就在收殓官降棺木打开的那一瞬间，在场两位亲王一位郡王和一位贝勒脸色全黑了，孝恪皇后的遗骨居然泛着诡异的，不正常地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孝恪皇后的遗骨怎么会……”弘昼对着收殓官问道。

“回和亲王，按着小人收殓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可能是说明，皇后娘娘是被毒死的，或者，生前长期服食微量□□……”收殓官兼学医道和仵作，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中毒！

四位皇室成员相互看了一会，都知道这件事不寻常。

“弘瞻，永璂，你们马上回去向皇上禀报这件事，本王跟永瑢在这里守着，”弘昼吩咐道，“还有你，跟弘瞻永璂一起回去。”这一句是对收殓官说的。

三人连夜赶回宫，在宫门下匙之前进了紫禁城，见到了乾隆。

听说了这件事，乾隆脸色阴晴不定，对着收殓官说：“你确定？”

“小人有九成把握皇后娘娘是中毒而亡，”收殓官说道。

“九成……”乾隆叹道，“弘瞻，朕打算把裕陵和附属陵园都休整一遍，你马上回去进行此事，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李三，”收殓官道。

“你还有其他信得过的师兄弟什么的吗？”

“小人还有两名师弟，都是收殓这方面的好手，”李三道。

“好，你和你的师弟一起跟弘瞻进行此事，”乾隆说，“永璂，你留下，明日跟朕去大佛堂看看。”

大佛堂，孝恪皇后渡过人生最后一年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

次日早朝之后，乾隆带着永璂和太医院的医官粘杆处的侍卫去到了大佛堂里孝恪皇后渡过人生最后光阴的院子里。

“给朕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十多人个在不大的院里屋里东翻西找，乾隆面色阴沉地站在院门处看着，他对孝恪皇后没有多少感情没错，但是这不代表别人可以对孝恪皇后出手，而且，那人能毒杀孝恪皇后，谁能保证他这个九五之尊一定不会被下毒手？

对于可疑的人选，他在心里筛选了一番，孝恪皇后死后入宫的基本可以排除，死得太早的一些嫔妃也可以排除，而且毒杀孝恪皇后的动机……

听说乾隆带人搜查大佛堂，太后匆匆赶来：“皇帝，你这是做什么？”

乾隆正欲回答，一个太医捧着一些熏香过来：“皇上，这些熏香有……毒。”

“有毒？”太后惊讶了，“皇帝，这是怎么回事？”

“皇额娘，前两日永璂他们去给孝恪皇后收殓，发现孝恪皇后是中毒而亡的，儿子就想看看这个孝恪皇后渡过最后时光的地方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乾隆说完转向那个太医，“这些熏香中到底有什么毒？”

“其实也不算是毒，只是这些熏香中有一味用料，要是闻久了就会脾气暴躁，身体虚弱，若是闻得太久，性命也会有危险，”太医答道。

“……要闻多久才会对性命有害？一年可以吗？”乾隆问。

“这要看用量，按着这些熏香中的量，至少要七八年才会让人……”太医道。

“容嬷嬷，孝恪皇后一直在用这种熏香吗？”乾隆问。

“回皇上，娘娘她……换过好几种熏香，不知道太医所说的那种东西在之前的熏香中有没有，”容嬷嬷答道。

乾隆皱眉：“在大佛堂用的熏香，从哪来的？”

“从内务府领的。”

乾隆低吟一番，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惇嫔对他的说的一句话“甚至原来孝恪皇后的寝室还原封不动的留着”，脑子灵光一闪：“去承乾宫！”

一队人浩浩荡荡开往承乾宫，不待惇嫔行礼，乾隆就让她带着众人去孝恪皇后的寝室。

惇嫔带众人去的不是乾隆印象中那间辉煌严谨的正寝，而是一间富有生活气息和女子气息的偏寝，据容嬷嬷说，若是乾隆不在承乾宫留宿，孝恪皇后一般都住在这间偏寝里。

乾隆看着这间偏寝，吩咐众人搜的时候小心一点。

最终，在容嬷嬷的指点下，他们在一个小柜子里找到了一些熏香，看样子放了很久，但是太医从里面还是找出了那位要命的用料。

由此断定，孝恪皇后确实是被毒杀的无疑，有人用了会让人暴躁，虚弱的东西一点点离间了帝后，最终要了孝恪皇后的命。

乾隆站在偏寝中默然不语，旁边一个太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乾隆的脸色，正想退下去，谁知太后对他道：“你可是有什么要说？”

“回……回老佛爷，微臣刚才在惇嫔娘娘处，似乎闻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太医道。

“什么味道？”太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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