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继昌在乌鸦坡地区战役中,围困张秀眉的苗军长达七十天,争取“半和平解决”的计划流产。随之在苗军弹尽粮绝的边缘发起了总攻,鏖战十七天,以装备洋枪洋炮的八万人战胜了二十五万苗军(难民不计算在内),两方投入两坡战役的弹药总量,至少为一百四十万斤,达七百多吨,总决战不下六百吨。
苗军方面战死六万人,连同饿死的达十万余,其中战死高级将领十余人,苍狼军的最后一个战将李云彩下路不明。昔日在黄飘大捷中运筹帷幄、多谋善断的苗族首领包大肚,在牛角坡与黔军副提督钟开兰营激战中,被荆南军重重包围,因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清和军方面战死8000余人,损失四品以上战将六名。
这场惊天动地的鏖战,其规模和死亡牲人数均为贵茅郡历史上之最。此战,还因苍狼国最后一支建制部对队李文彩部数千人马的参与,因而成为苍狼国”起事的尾声。也因此,乌鸦、牛角两坡成为苍狼国的终结地。
恶战过后,溪涧水都成了暗红,狭小的乌鸦坡地区尸骨堆积如山,臭气熏天。
战死的清和军遗体,戴继昌下令则就地掩埋,而那些苗军伤残走不动的留在原地,死了的则统统抛尸河谷,后来天气太热,尸体发出腐烂的臭味,朝廷军收尸队嫌太脏了,就不再抛尸,也不掩埋了,任凭日晒雨淋。
一时间,乌鸦坡地区白骨累累,阴森恐怖,到处弥漫着尸臭的气味,投降的十多万苗民只好在戴继昌的命令下迁往远离乌鸦坡的平缓地带。
难民营里,八个大桶轮流熬粥,24小时就没有停歇过。喝粥度日,苗民只能维持生命,人心惶惶。
半个月过去了,席启田终于归队了,接管安抚苗民的工作,他忧心忡忡的对戴继昌道:“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哪有这么多的粮食,得要他们生产自救才是根本。”
戴继昌叹气道:“何尝不是啊?若是席公再晚回来几天,我都快撑不住了。战争过后,苗民一贫如洗,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只怕他们再次聚众闹事。”
席启田笑道:“你不是干得很好吗?”
戴继昌回道:“这还不是大人您的功劳。我的银子是他们手中抢来的,该吐些出来了,我出10000两,给这些可怜的老百姓购置稻种、农具吧。”
席启田活动活动了一下半瘫痪的手关节,道:“老学,还是你觉悟高。既然这样,我也出10000两,给他们添置耕牛、盖房之用,人手不够,我们还可以发动军士帮帮忙。”
其余的将官见主帅和副帅都主动吐肉出来了,也纷纷的出资。你200两,我100两的,很快就凑足了一万两。
3万两银子直接由祝荣楚负责管理,五天之后,成批的稻种、蔬菜种子、耕牛、农具等运达乌鸦坡地区。
戴继昌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最痛恨为富不仁者,12岁那年的两耳光刻骨铭心。
而今自己发了战争财,在犁庭扫穴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苗民无助的眼神和被乱刀砍死、烈火焚身的痛苦状,内心里一次次忍受着煎熬:难道苗民就不是大清的子民吗?朝廷下令抢光、杀光、烧光,难道同治中兴非得这样才行么?我不做强盗,别人也会做,我多抢一点,暂且放在我这里保存,以后再慢慢的用之于民吧……
“发稻种啰——”
“领耕牛啰——”
“发蔬菜种子了——”……
吆喝声不断中,戴继昌触景生情,一下子又回到了两年前……
施洞难民营。
大伙正排队,领着生产资料逐渐散去了,只有一个20岁上下的女子仍然在旁边啜泣。她衣裳褴褛,又黑又瘦,披头散发,透过脏兮兮的脸蛋,仍可以看出几分丽质。
断断续续的哭声引起戴继昌的注意,他立即卸去盔甲,上前问道:“姑娘,为何还不回家,在此哭泣?”
姑娘也不应答,哭得更厉害。戴继昌只好用苗语再问了一遍,姑娘这才放松了警惕:“将军,我的家人都被你的人杀光了,我哪里还有家?”
戴继昌一听,一时语塞,是呀,姑娘要是有家人还用在这里装可怜吗?自己问的不是废话么?
小姑娘姑娘见穿着短褂的戴继昌长得很健壮,一身肌肉,而且还会说苗语,没有官架子,心里很是欢喜:难道他就是我的如意郎君?父母亲、兄弟可都死在他的屠刀之下,我不能这么快就表露自己的爱慕之心。
小姑娘继续哭道:“阿爸阿妈,你们死得好惨,阿哥,你们在哪啊——”
说完就向悬崖边蹒跚走去,快到悬崖边了,做出往下跳的假动作。定睛一看,下边陡峭的绝壁深达二三百米,吓得不由闭上了眼睛。
哪知脚踩到一颗小石子一滑,掉落了下去,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抓住了悬崖边一棵小树的枝条,拼命大喊:“将军,救救我——”
他发现小姑娘不对劲,就一直跟了上来,没有想到她真的掉下悬崖了。若不是听到喊救命的声音,还以为自己今天又害人了一条鲜活的性命。
声音是从悬崖边上发出来的,戴继昌腾空而起,飞至悬崖边,见小姑娘双手死死的抓住树枝,伸手却够不着小姑娘。一连试了几次,都不行:“快,把手给我——”
怎么办啊?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树太小了,如果戴继昌踩上去救她,肯定承受不了,弄不好两人都会掉下深渊。
小姑娘脸上的汗越来越密,呼吸越来越急促。“不能再犹豫了,对了我不是有条腰带吗?”戴继昌骂自己真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迅疾站了起来,飞速解下了自己那一多丈长的腰带,朝那姑娘甩去,腰带在她的腰间缠了一圈。戴继昌尽快稳住她:“小姑娘,将腰带打个死结——”“我不敢——”
“不要怕——”小姑娘抖擞着腾出一只手来,慢慢地在腰间打结,“咔嚓”一声树枝开始短裂了。
“好了没有?”
“呃——”
石头也跟着松动了。
戴继昌使出一招“猛虎回头”,一蹬一拖一甩,姑娘就跟随着腰带飞上了悬崖,刚刚落地,小树的根部完全脱离了悬崖,重重地摔向谷底,而后只听见松动的石头滚落谷底的轰鸣声。
姑娘上来之后,戴继昌骂道:“没有出息,打仗都没有打死你,还在本将军面前自导自演跳崖。”
“难道将军早就看出来了?”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本将军留神,现在你就粉身碎骨躺在谷底了!”
“将军救我上来,可是我还是没有地方去,不如死了的好。”说完又挣扎反身往悬崖边走。
“若你真的想死,请自便吧——”戴继昌有点火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欲走,哪知忘记腰带刚刚解下了,裤子唰唰唰的掉了下来。
“噗嗤—”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将军,你的腰带在我这里呢——”
士兵们这时也上来了,一个大胡子喊道:“将军,你裤子被嫂子都脱了,还不把他她抱回去。”
“嫂子在哪?没看见。裤子它是自己掉下来的。”戴继昌赶紧将裤子提上了腰间,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一只手张开:“腰带给我——”
“不给,想要自己来拿!”
说着小姑娘跑了起来,戴继昌无奈,只好向已经安全的女子奔去,小姑娘像个小兔子,总是抓不着。
一会儿,戴继昌因为救姑娘消耗体力太多,眼看就要追上,却踩到了腰带,整个人都扑倒小姑娘身上去了。
小姑娘被压在身下,不能动弹:“将军,还不起来,我都被你压扁了。”“看你还跑吗——”戴继昌道。
“我又不是你老婆,当然要跑——”她伸手给戴继昌挠痒痒,想起来。
戴继昌笑道:“怕痒的男人怕老婆,我才不怕痒呢!”
“将军打算娶我做老婆了?”
“臭美吧,你。你先伺候好本将军再说。必须给我生个儿子!”说完两个在草地翻滚了起来。
军士们都乐了,反过身去:“将军,嫂子,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于是乎,戴继昌在贵茅郡娶了个老婆冉氏,两年后(同庆九年)给他生了一个唯一的儿子——戴盛阶,也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四报应。
戴继昌最疼爱冉氏,并不是因为她生了个宝贝儿子,而是因为冉氏聪慧包容,仗义疏财,正合戴继昌“前半生杀人、后半生救人”的心理。
征求席启田的意见之后,戴继昌代替席启田执行军务,令游击闻国兴、土司辽应、松应等部苗练以及苗首麻大五、欧朽帮等,将牛角坡山腰以下及整个乌鸦坡内的清和军尸体,置放于乌鸦坡南段之坡上,每尸皆取发为证,列档注册,然后杀牛屠马,贡祭达半月之久。
令提督苏元章以三营扎乌鸦坡,以督办战后事宜,二十余万战俘(其中有饿卧者、难民、伤残者)的生活及遣返事,由贵茅郡巡抚曾壁光、提督周达武督促各府、厅、州、县官及闻国兴、辽应、松应和各地苗首办理、处置。
处理好乌鸦坡战后事宜不久,戴继昌又得去镇守其他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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