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众生皆苦

京中之事，柳相思不知。

闫萍晴醒来，看到干净的自己，还有那挂在一旁熠熠生辉的软甲，心里涌动出感动和热血。

不是柳相思，她恐怕早就退缩了，有她相伴，生平幸事。

在想到归京后，有可能发生的事，眼中暗流闪过，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柳相思。决不能让腌臜之事，落在清明无畏之人身上。

“醒了，喝粥，昨日的，刚热好。”柳相思端着碗，神色平静的递给闫萍晴。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接过了碗，喝下那早就失了香气的剩粥。

以前，非珍馐美味不食，非绝世佳酿不饮，到了这般境地，看过这般疾苦，就这一碗米粥，都胜过满桌盛宴。

“还有多远？”

喝完了粥，闫萍晴一边穿衣服，一边询问。

暖热干爽的靴子，穿上舒服不少。

“我派人去前面探路，前方坍塌，恐怕要绕路而行了，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约莫十天左右。”想着回报来的消息，柳相思给了一个算是明确的时间。

“再加快些吧，多抢些时日，或许能减少…”

话说了一半，隐在了风中。

昨日之事，在心里都是一块糜烂，哪怕是想一下，都觉得胆战心惊，恶心至极。

“嗯。”

大军继续，路上，尸体看见的越发多了。

有的，只是在污泥中伸出的半个手臂。有的只有一点头颅。

想来是坍塌时逃命不及的苦命人。

所有能看到的，有可能藏着的，士兵们都尽力的拉出来，挖出来，聚集在一起，焚尸处理。

又行两日，竟无一个活人。

队伍越发沉默，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一块块巨石，不断的砸在心上。

如今，水已没过小腿，脚下不知深浅，常常一不小心陷在污泥之中，要两三个人一起才能拔出腿来。

“不如，让我们先过去吧，若是有活着的，我们带回来，二位大人在此地休息一下。”

身后有士兵上前劝阻。

普通人家的孩子，看着一出生就名门贵族的子弟，难免有些怨怼和嫉妒。

总觉得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娇娇女，恐怕出来也不过是乱杀无辜，控制住了难民不惹事就行了。

尤其是在柳相思第一次处决难民的时候，她们只觉得冷血无情，不拿难民当人看。

但经历的越来越多，同吃，同住，同行，没有一点嫌弃，甚至是处处以难民优先，以士兵优先，从未有过任何特殊的待遇，铁打的心也被软化了。

两位大人辛苦，扛着的压力，她们不想也知道，能分担一些，心里才好受些，也算是为自己之前所想，做些弥补。

前方难行，人越多，速度越慢，况且，队伍中，已经有不少人生了病，需要修养一下。

“我带人过去，你在这等我们。”闫萍晴开口。

“还是我去吧，我比你多少懂一些。”这个得益于她孤身生活的时候，有了不少的生存技能。

“我是统帅。”

“就因为你是统帅，你才更应该保存精力，应对更多的事情。探路这种事，我做，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人，都在争抢，不是抢功，反而是着急把这苦差事揽在自己身上。

“听我的！”最后，还是柳相思更强势一些，打断了这场拉锯战。

“好好回来，等我带你归京，请你喝桃花酿，吃最好的酒菜。”

“一定。”

相握的两只手，紧紧的，牢牢地，目光中，有担忧，更多的是信任。

柳相思只带了一百人，留下的，闫萍晴都安排找相对干爽的地方休息。

树影卓卓，难得的晴空朗日。

第一日，柳相思派人回来禀报过，前方无事。

第二日，回来一个，前方无事。

第三日，又回来一个禀报的。

知晓闫萍晴的担心，柳相思只能一天派个士兵回来报平安。

闫萍晴心里稍稍安稳，每日，就是站在水边，盼望着回来的士兵身影。

第六日，无信。

第七日，无信。

第八日，无信。

闫萍晴越来越焦灼，莫不是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再也没办法原地等待，她必须要过去，找到柳相思。

“大人，这么久了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闭嘴。”

“左护卫白思听命，我现在去找柳大人。你代我统帅。如有紧急情况，可随机应变。”

“是。大人。”

柳相思身无一官半职，可闫萍晴称她“柳大人”，并无一人觉得不可。

召集了一百人，闫萍晴急行而去。

路上，能看到生火的痕迹，想来是柳相思等人留下的。

心急如焚，自然是顾不得许多，三餐改为两餐，只夜里停下休息，醒过来立刻赶路。

终于，在闫萍晴出发的第四日，看到了一点痕迹。

前方，滔滔洪水，将路淹了去，旁边泥泞之中，还有一些士兵们随身携带的炊具。

紧急情况，突发变故，来不及收拾…

前方洪水不知宽几许。

黄水翻腾叫嚣，沙石滚动。

所有声音哽在喉间。

“大人…”

“去，查一查，有没有路可以过去。”

眼前只有黄水，哪有什么路，更不需要说什么桥了。

不忍打破闫萍晴最后的期待，士兵只好分出几人，去往上流和下流寻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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