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卷【涟漪】

墨燃抿起嘴唇，浓深的睫毛垂落，轻轻颤动着.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上辈子他活在仇恨之中，自私自利，做尽了疯狂事。这辈子，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想尽力地去过好每一天，尽力地，去弥补那些亏欠的人，尽力保护好死生之巅.

尽力地，守护陈小芊.

尽力地，去留住这曾经求而不得的片刻暖意.

可现在，陈小芊却告诉他，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曾经的那些事.

墨燃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陈小芊深吸一口气，决定今天晚上就跟墨燃坦白.

陈小芊“墨燃，其实我……”

她话还没说完，忽有渔民匆匆忙忙跑来，对墨燃他们喊道：“不好了，两位仙君，出事了！”墨燃一惊，手臂在地上一撑，立刻跃起来，问道.

墨燃：“怎么了？”

“岛上的大户主前些日子出海，今晨刚刚回来，她、她听村长说了事情经过，对村长的处置很不满意，大发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让那些老人孩子住在空出来的屋子里。这会儿她已经把所有人都赶出来啦，你们带来的那些人，都，都在外头站着呢。”渔民心肠好，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真可怜，这大冷天的，连件衣服被子都不愿意给……大户主还说……”

“……这些从临沂来的人，吃了飞花岛的干粮，喝了飞花岛的水，要……要跟他们清算钱两，如果没付清，就……就抓起来，统统当奴隶……留在岛上使唤......”

陈小芊“快带我们去！”

飞花岛虽然贫穷，但大户主显然生财有道，过得十分富庶.

大户主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了，芳华已然不在，略显臃肿姿态.

老鳖坐拥着整个飞花岛一半的地皮，她说话，村长都不敢吭声.

此时此刻，艳阳升起，这只红花配绿叶的老鳖施施然来到广场，坐在早已为她备下的红酸枝蝠鹿太师椅中，打量着临沂来的那些流民.

“怎么就给收下了？”她翻起沉重油腻的眼皮，不阴不阳地瞅了村长一眼，“银两都没付，给他们屋子住做什么？饭呢，吃了多少？”“没吃多少……都是村里人自己家剩下，吃不下了的。”村长咕哝道.

老鳖娇滴滴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也得付钱呀。这大米麦子，不都是从我孙三娘的土地上种出来的？今年收成不好，我还开仓赈济了岛上每户十斤大麦粉，一壶油呢。给你们吃倒是无所谓，都是自己人，但你们拿三娘我的粮食来救济临沂的流民，恐怕不太好吧？”“三娘子说的是。”村长赔笑道，“但是你看，这些小丫头老头子的，大冷天的多可怜，你是菩萨心肠，要不就算了吧。”老鳖小眼一瞪：“怎么能算了呢？钱啊，都是钱呢。”

村长:“……”

“方才让你们去记账，记了没?”

“记了记了”

村长没辙，说着把一本小册子递到老鳖孙三娘手里，孙三娘哗啦一抬手，仅右手一个腕子上就五彩斑斓地戴了九个手镯钏子，金的银的玉的各色宝石的，差不多遮了她半条小臂.

她把账本一盒，掐指一算，说道，“你们这些人属猪啊，真能吃，才这么一会儿，居然啃了岛上的二十六个馒头，咱们的馒头大个儿实在，收你们九十银不过分。另外喝了半缸子淡水，那可都是我从临沂运回来的，临沂卖我三金一缸，我总得算上路费折损，卖回给你们四金一缸，半缸就是二金，一共二金九十银。对了，张姐。”

被点到名字的面善女人一震，忙道:“啊，三娘子。”孙三娘笑道：“你家馒头做的最好吃，和面的时候，里头都搁着猪板油的，也得算账。”

苏矜北：“不用算了”

苏矜北边说边掏出三袋子鼓囊囊的宝石，扔给了孙三娘.

苏矜北：“我们在这里吃喝拉撒都算上，住七天，你看看够不够？”

孙三娘让手下人清点了一下，这些都够住半个月的了.

孙三娘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够了”

五十多个人的吃住，够了.

孙三娘最终选择放过了他们.

待墨燃跟陈小芊赶来，问题都被解决了.

陈小芊“苏矜北，你哪来的钱啊？！”

苏矜北：“苏陈店铺以前没少宰上修界元子，积攒下来的”

苏矜北：“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苏矜北：“你不在的那五年里，苏陈店铺一年利润率都快赶上申恩了”

陈小芊“……”

牛！

是夜.

陈小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本想出去走走，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墨燃.

墨燃：“……”

陈小芊“……”

两两相望，唯余尴尬.

最终，还是陈小芊率先打破僵局.

陈小芊“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墨燃：“嗯……”

陈小芊抿了抿嘴，心一横，对着墨燃道.

陈小芊“墨燃，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飞花岛的一处海崖边，那里怪石嶙峋，下头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浪撞击在岩石上顷刻碎成万点雪沫，四周什么都没有，唯剩茫茫海天，一轮新月.

陈小芊“咱们聊聊”

墨燃：“好”

墨燃正有此意.

墨燃：“不过……我们御剑去那明月之上聊”

陈小芊“嗯”

墨燃把自己的佩剑召来，特意将它变得宽大了一些，自己先踏了上去，而后转头对陈小芊温和道.

墨燃：“上来”

待陈小芊落稳后，墨燃道.

墨燃：“站稳了”

言毕脚尖一点，佩剑得了令，瞬息扶摇而上，直入云霄.

陈小芊有理由怀疑墨燃这孙子在蓄意报复她，御剑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有十倍不止，她快晕了.

陈小芊“那个……”

陈小芊“你慢点……”

然后就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这次由墨燃开头缓和气氛.

墨燃：“再过几天，临沂的劫火也要熄了，我们回死生之巅去，但带来的那些人，该怎么办？”

陈小芊“要不……先带回蜀中?”

墨燃：“嗯?”

陈小芊“临沂劫火过后，就是一片焦土，不能住人。要不还是先带回蜀中吧”

墨燃：“好”

墨燃把剑扩了几圈，他让陈小芊坐了下来，坐着看会月亮比站着要好受很多.

墨燃自己也坐了下来.

墨燃：“小芊，你看那边”

陈小芊“看见了，今天的月亮格外圆啊”

二人又是一顿沉默，相对无言.

陈小芊“墨燃”

墨燃：“嗯?”

陈小芊“我们开门见山吧”

墨燃：“什么意思?”

陈小芊“总得来说，我知道你的过去，你的未来。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墨燃眉头一皱，眸色一冷，死死地盯着陈小芊，也不答话.

陈小芊深吸好几口气，最终跟墨燃摊牌.

陈小芊“想必你也察觉出来了，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墨燃：“！”

果然.

陈小芊继续道.

陈小芊“我来自另一个时空，不过这个时空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什么时空生死门”

陈小芊“你上次入我的梦境救我的那个场景，就是我生活的时代”

陈小芊“我本来就是个网文写手，熬夜赶稿子猝死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穿到了我自己写的小说里面，成了炮灰。后来，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又穿了，就来到了这里”

墨燃：“那苏矜北……”

陈小芊“她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

陈小芊“但我们，也来自不同的时空”

陈小芊“还记得金城池幻境吗？”

墨燃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陈小芊“在那个幻境当中，我们被一个系统拉入了空间，看完了你们这个世界的故事”

陈小芊“所以，我跟苏矜北，才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因为我们掌握着故事的来龙去脉”

陈小芊“系统在空间里也给我们看完了如果我们没有穿到这里会经历的故事”

陈小芊“我们会穿到这里，所有的源头，不过是因为他的一个疏忽，导致时空错乱，将别的时空里面的人拉了过来”

陈小芊“你看，多可笑?”

墨燃看着陈小芊，她从未有过如此黯然的神情.

他们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失误.

这比让墨燃去猜始作俑者更加难受.

墨燃：“小芊……”

陈小芊打断了他的讲话.

陈小芊“先听我说完”

陈小芊“我们回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主角团。也就是你和楚晚宁身边，看着你们走完最后一段剧情。到那个时候，会天降祥瑞，我们也就可以回去了”

墨燃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扑朔着，喃喃道.

墨燃：“原来……在金城池，天裂，桃花源那几次你舍命救我，竟是为了这个吗？”

陈小芊承认的坦然.

陈小芊“没错”

陈小芊“因为剧情的偏轨，系统也不能保证你们到底能不能撑到故事的大结局，所以，我们就得誓死守护你们的生命安全”

墨燃：“竟是这样……”

墨燃笑了，笑得可怖至极.

他以为的两心相悦，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巫山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狰狞可怕.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陈小芊“但是”

陈小芊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陈小芊“我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可到了后来，我……”

陈小芊“我喜欢上了你”

墨燃猛得抬起头，嘴唇微张，直直地看着陈小芊.

陈小芊“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墨燃……”

讲到这，陈小芊不知何时语调有些哽咽，染上了哭腔.

墨燃：“你……”

墨燃怔了一下.

而后，眼底侵略性的精光熄了，化作了细碎的，星星点点的光亮，犹如渔火.

很温柔.

他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陈小芊.

原本想去贸然得亲她，可最后他却微抿起唇，带了柔软又苦涩的笑.

原本想去拥抱他，停下来，片刻之后，触及她冰凉的手背.

陈小芊“你……”

她想把手抽走，可是墨燃握住了，就没有再肯放掉.

陈小芊只觉得自己的五指落进了一只极为温暖的大手里，从掌心到指尖，都被严丝合缝地裹住，贴合住.

墨燃：“小芊，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在你的身后”

墨燃想去亲吻她的指尖，可还是忍住了.

墨燃：“不论你是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都会保护你”

墨燃：“若以前是你保护我，那么现在，就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陈小芊现在表示心很慌.

何况还有那样一双要了人性命的漆黑双眼，庄严而郑重、温柔而缱绻地凝视着她.

陈小芊沉默良久，拥抱了墨燃.

墨燃也没想到陈小芊会抱他，有一瞬间愣住了神.

紧接着，他就听见陈小芊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陈小芊“好”

月光之下，一对璧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当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剑刚一落地，陈小芊转身就跑，可就跑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墨燃.

下一秒，墨燃的唇就被堵住了.

墨燃还有些发愣，陈小芊可不管这些，亲完就跑.

墨燃望着陈小芊离去的背影，不由勾了勾嘴角.

第二天，陈小芊很早就醒了，但她没有起床，而是一在床上待着，导致苏矜北一睁眼翻身就看到陈小芊直直看向天花板。给她吓了一跳.

苏矜北：“陈小芊大清早你要吓死我啊？”

陈小芊“……”

苏矜北：“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小芊打断了.

陈小芊“我昨天……跟墨燃坦白了我们的事”

苏矜北：“……”

回应陈小芊的是苏矜北长久的沉默.

苏矜北：“你……”

苏矜北：“唉，算了”

苏矜北：“说了就说了吧，好最后给对方留个念想”

陈小芊“你不怪我?”

陈小芊一愣.

苏矜北：“我怪你干嘛?”

苏矜北：“小芊，还有三个剧情: 蛟山，天音阁，魔界之门。走完我们就该回去了”

苏矜北：“想告别的人，就尽早告别吧”

陈小芊“嗯……”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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