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里,母女俩陷入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再开口,方母站在门口朝女儿的方向看,方兰靠着墙坐在地上,手里松松垮垮地拿着一沓画纸。
过了很久,外头的太阳已经不再停留在她们的房间,房间里比刚才昏暗了许多,方母按开了门侧的灯开关,走过去半蹲下去拿过女儿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问道,“这是什么啊?”
方兰脸上的泪痕已经将近干涸,她吸了吸鼻子,指着画纸上的人说,“那是我啊。”
方母一张张翻看着,上面画着的人确是自己的女儿,可是身上穿的却不像是他们这个时候的衣裳,倒像是古代的衣服,头上还带着华丽的凤冠,画上的人笑得明媚灿烂,俨然一副高贵的模样。
“兰兰,你这什么时候弄的,妈妈怎么不知道?”
影楼租的衣服吗?
方母刚想开口,方兰窘迫之中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嗯,妈,你去香港的时候,我和朋友去影楼租的衣裳,叫人画的。”
“你这孩子,你租的衣裳直接叫人拍下来照片儿不就好了吗?不比这画的真?”
见女儿许久不开口,方母又连连否认自己,反过来哄她,“不过了,这画师画技不错,画的也很好看。”
方兰当然知道这是李锦荣画的。
“嗯。 ”方兰就着妈妈的胳膊起身,方母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连忙扶住了她站稳当点儿,“对了!你刚才说你有想嫁的人了是什么意思?”
“对,就是……”方兰笑了笑,解释道,“就是我认识挺久的一个人。有一次来过咱们家的,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方母努力地搜寻着回忆,那唯一的一次遇见,竟还是偶然之中的,那次她总怪着自己的女儿不够稳重,叫一个男人抱着回了家,因此,李锦荣在她妈妈眼里,总是有那么些的轻浮。
方母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还是说,“兰兰啊,妈妈总觉得,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有点不正经,你说你们才刚认识多久啊,你一个女孩子家被动手动脚的,你说这合适嘛?总之嘛,妈妈觉得还是不要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你爸爸最近给你介绍了好几个不错的人。现在,香港那边儿发展也不比上海差,你去了那边,嫁个稳定踏实的人,又是在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住着。妈妈觉得,不管怎么样都是更加合适些的。”
方兰皱着眉拖着鞋底往外走,摆摆手说,“妈,你又来了。什么踏实稳定的人,咱们还没见过一面呢。再说了,婚姻不得两情相悦啊,要是凑合着在一块儿,往后的日子也是无趣。”
“我真是搞不懂,你之前我说要让你爸爸给你介绍的时候,你也同意了的,现在就一口咬定要嫁给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让你铁了心了?”
方兰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我不管。我就是一下子想通了,再说……他确实追我很久了,我们不算突然决定要结婚。”
方母拗不过她,她这个女儿打小性子倔她是知道的,无奈,只能说,“你先见见你爸爸安排的那几个人,等见完了咱们再决定也不迟啊。”
“嗯,我不要。”方兰趴着看窗外橘红色的夕阳,她家楼下附近就是一家报社,这个时候,报童正当街到处吆喝着卖报,渐渐地街上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于这样的热闹之中,她突然很想李锦荣。方兰跑回房间,找出电话来插好电话线,一个电话打到了李锦荣家里,刚开始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方兰没来由地烦躁,过了几秒钟,李锦荣接起电话,平淡地问道,“谁啊?”
他应是没想到是方兰,所以并没抱什么心情去应付。
“是我。”
“方兰?是你吗?”这一句,明显比刚才的那句声音中带了许多的期待。
“嗯,你可以来接我吗?我想……去你家吃晚饭。”
“好,我马上去。”
李锦荣的油门踩的很快,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便出现在方兰家的楼下,她匆忙地换好鞋子,披了一件大衣,和妈妈说晚饭不在家里吃,便提了一个包跑下了楼。
李锦荣看着太阳光照在方兰的脸上,随即替她打开了车门让她坐在副驾上。这一路上,直到现在方兰出现在他面前,李锦荣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不过他刚才来了的时候,问了门卫室的大爷,确定方兰收到了那份快递,也就放心了。
方兰看李锦荣盯着自己的脸不说话,她别过脸去撩了撩头发,“走吧。”
李锦荣轻车熟路地驶回自己家,把车停好,然后去帮她拉开车门,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
方兰跟着他往里走,“怎么了,不欢迎我?”
“没有,怎么会呢。”
等回到家,方兰卸下身上的东西,轻轻抱住了李锦荣,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寄那个胶片?”
李锦荣亦轻轻地抱住她,“这个东西我存了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送给你的。”
方兰吸了吸鼻子,又往李锦荣的身上蹭着眼泪,一喘一喘着说,“你真的很讨厌。明明让我那么伤心,但还是让我不忍心放开。”
方兰让李锦荣开了瓶红酒,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句一句地聊着往事。方兰并不多喝,只是偶然小酌几口,而李锦荣,担心一会儿她不胜酒力,还要他来照顾,便一口没喝,陪着她聊天。他们的前尘往事一幕幕地放映在脑海里,两个人聊着聊着都触碰到了情最深处,李锦荣对她说他的悔恨,说她独自一人离去后留下他一个人的漫漫长夜。
“后来,我私自建了梅坞,常常一个人坐在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总觉得你还在。”
“临了,我自私地把你我的断发放在一起,希望你会原谅我。”
“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很痛苦的。”
两杯酒下肚,方兰已然有些微醺,她的脸红彤彤的,眯着眼窝在李锦荣的怀里,哽咽哭泣,“你就是不爱我。你永远都不相信我。你爱的是香见。”
原来她如此地介意这样一个人。过了许多年,还是会将这样刺目的名字牢记于心,然后撕心裂肺,哽咽地说出。
李锦荣听她这么说,亦是如鲠在喉,他只能轻轻地顺着她的背,然后说,“不是的。是我鬼迷心窍,那不是爱。那是被新鲜感淹没的无知。”
其实后来的那些年,他常常想这个事,他是怎么被香见一时迷了心智。后来他才明白,那不过是占有欲,是新鲜感,从来不是爱。同时,也是他的多疑任性,将他们之间一点点地拉开。
方兰仍旧窸窸窣窣地哭着,哭累了就死力拽着他的衣服,“我想过也计划过很多次,我想忘掉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不是那么地容易。就像……我今天听到你的那番话,我发现我自己还是很爱。”方兰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哭着说出来,“我还是放不下你。”
李锦荣心里翻滚着,他想来想去,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拍了拍方兰的肩膀,“你有些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方兰站起身,用力地推了他一把,自己也因为反力而贴在了墙上,“我没醉!”
李锦荣走过去用力地把她微薄的身体抱紧在怀里,“如懿,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去的,我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说到最后,他的话就变成了一种乞求。
“你不是我的少年郎,我的少年郎,他对我……很好。”
“兰兰,我是李锦荣,也是弘历,是青樱的少年郎。”
方兰从鼻腔里哼了哼,说,“我的少年郎才会爱我。”
李锦荣对上方兰眼里的热泪,哽咽开口,一字一句颇为郑重地说,“我爱你。”情到深处,李锦荣便碰到了她温热的唇。自上次一别许多年后,这是他头一次能够真真切切地吻到她,温软又甜蜜。
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相爱相守的好时光,那时候的岁月静好。
方兰身后贴着冰冷的墙面,身前是李锦荣温暖的怀抱和绵密的吻。她眼角蔓着眼泪,可还是身不由己地束紧了他的腰,将舌头穿过他的唇齿,与面前朝思暮想的人交缠着。
家里并没有开灯,夜幕将至,只留微弱的光用来让人看清楚脚下的路。方兰缩在李锦荣宽厚的怀抱里,随着他的步子一步步上了楼。
拉紧窗帘,二人于这狭小的空间里热吻交缠,方兰的脑子里清明一片,她明白一切,想过因果,想过后路,却还是身不由己地束着身上人的脖子。李锦荣一寸一寸地探索,冲破那一层阻碍时,方兰疼得用手在他的背上抓了几道红痕,嘤咛不已。最终于白床单上留下一朵鲜红美艳的红色玫瑰。
缠绵过后,两人犹自细细喘息着。李锦荣把人抱进怀里,方兰精致好看的脸蛋还泛着红,精细的锁骨上留有一片片红云。李锦荣爱惜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还和原来一模一样。”
方兰粘腻地哼哼了两声,随后在他的腰上狠掐了一把。事后她还是有些惧怕,如何就在现在这样的时间鬼使神差地与他做了这般的事?
李锦荣满是爱意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低下头往她脸颊上亲了亲,如获至宝一般搂着方兰纤细的腰,同她商量,“嫁给我好不好,咱们择个良辰吉日。”他想了一想,这日刚好是十二月初一,又同她说,“不如就还明年的八月初二好不好?”
方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抚着他因刚才的交缠而汗湿的背。李锦荣在她的眉眼鼻子上处处吻着,然后又在她的唇上停留了许久。他起身往她裹了一条毯子,抱着她去沐浴。
沐浴过后已经是很晚了,李锦荣给方兰擦头发的时候,听到她的肚子叫了两声,才回想起晚上没有吃晚饭。
随后,李锦荣欢天喜地地去厨房给他的宝贝张罗饭菜,而方兰则静静地在房间里等她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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