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张姝也大为震惊，当日就写信给风如燕，想要告知自己的师父，但信还未发出，就被霜生发觉拦下。

“张姝，你既知道你师父对我存有杀心，为何还要对他通风报信？”

这一句话让她恍然大悟。

师父对霜生有着如此大的杀心，更何况她和霜生成了主仆呢？

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和风如燕联系。

后来才知道，霜生是古书上所说拥有“不死之身”的人，所安定之处必带来厄运。

风如燕必是知道了霜生的秘密，才对她起了杀心。

可风如燕所不知道的是，如想要不死之人死，必须二人相爱。

风如燕或许喜欢过霜生，可霜生对风如燕只有师徒之情，并不爱风如燕。

这就是霜生为什么会对风如燕说，“你有什么资本让我死”。

既然不爱，又怎能轻易死去？

有一天霜生喝醉了，道，“每次我以为自己死了，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张姝忽然大笑出声，“你知道吗，我马上就想到了三百年前的百荣公主！”

白荣公主是大国东瀛国早期国君的掌上明珠，人以美貌骄奢著称，因她花心泛滥，被一位先知下了咒诅，这个咒诅将会遗留到千万后代——除非找到真爱之人，否则永不得死。

据说，她的后代中，每一代人都会有一男一女承继这个咒诅。

霜生或许就是其一。

“当时她带你回来，我还很吃惊，以为她要弄个童养夫……”

张姝再次笑了，可苍海却不觉得有趣。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沌，理不出一丝一点的头绪。

霜生竟然是别国的皇室……竟然是女子……竟然是，不死之人……！

“嬷嬷，不死会有那么痛苦吗？”

多少人想要长生不老，霜生却道那很痛苦？

“苍海。”张姝收起笑容，“这才是最可怕的，你想……”

你所爱的人去世，你却还活着。

你游历四国，被人尊重，却无人爱你。

家破国亡，你痛苦不已，被杀却不得终。

只身一人，无处可容。

被人当做厄运附身而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苟且偷生……

谁也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活在不大不小的年纪，独自担当着一份痛苦。

苍海忽然明白为什么霜生离开越国了。

就因为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你呢，苍海。”

在苍海愣神时，张姝严肃的开口了，“你也认为，霜生是带来厄运之人吗？”

苍海愕然。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也许……

他想到妹妹的死，莫杨的死，越国的混乱，阿布噶莫的暴政……这一连串……

还真的是厄运不断。

可霜生若是厄运之子，那为何自己和张嬷嬷却平安无事？

……

似乎是察觉到了苍海的摇摆不定，张姝开口了。

“苍海，人总是喜欢为生活的不幸找一个替罪羔羊，但，人无完人，生活永远不会风平浪静。有好有坏，这才是生活。

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会遇上霜生，你自己本身又是个什么人，霜生为什么那样的纵容你，哪怕你骂他恨他，他仍然给你一个安心的地方。”

苍海看向不远处自己曾经的卧房，张了张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曾经就是一个被人唾弃替罪羔羊啊……

他就是扫把星啊，这么多年，霜生的府邸早已败落，他却步步高升……

霜生一直教导他，扫把星，什么相克那些是迷信，是人的自私，总是把错的源头推到别人身上，以求自己安好，是蔑视人尊严的行为。

这么多年，他早就被这个理念洗脑，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可自己若真的是扫把星，真的带有厄运，那么霜生如今的处境又何尝不是被他“克”的！

要说有错，所有的错也是在他，而不是霜生……！

只因霜生是不死之人，所以留有一条命而已！

想到霜生那柔和的目光，苍海心底多年的堡垒猛然碎裂。

何时何地，他变得和常人无异，成了这么自私的人……

“嬷嬷，我……”对不起。

他摇摇头，想把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却是枉然。

张姝轻轻拭去他的泪水，温和的拍着苍海的手背，安抚道，

“苍海，我说这些不是让你自责，而是让你看清楚，人有时候真的很愚蠢，自己所说的话都自相矛盾。

霜生的遭遇本就是她的生活，不需要你的歉意。

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做了什么，霜生都不会和你计较，但你要知道，你所认为自己作对了的事，不一定就是真的对了，因为人没有看穿过去未来的本领，你看到的表面，说不准都是假的。”

苍海心下苦笑。

张嬷嬷这话还不是在告诉他，他好像知道了很多，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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