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尽忘情泉第二

“吱呀——”

屋子里的门被谁推开了，沉默地等待着这群陌生人的进入。

魏婴（无羡）：来都来了，就进去吧。

他抬起脚，迈进了屋子，一边适应着黑暗，一边头也不回地提醒少年们。

魏婴（无羡）：注意门槛，别绊着了。

金凌（如兰）：这门槛怎么做得那么高？又不是寺庙。

金凌差点就摔了一跤，还好思追眼疾手快扶他一下，他抱怨道。

蓝澈（熙明）：因为这里是义庄啊。

蓝澈几乎与魏无羡同时进的屋里，点燃一张明火符捏在手上照亮周围，边打量边道。

义庄地上散落着铺地的稻草，最前方有一张供台，供台下横着几只高矮不一的小板凳，右侧还有一个黑洞洞的小房间。除此之外，还摆了七八口乌黑的木棺。

金凌（如兰）：这里就是停放死人的地方？

金凌只觉有股森森寒气，莫名压低声音道。

魏婴（无羡）：嗯。无人认领的尸体、摆在家里不吉利的尸体、等待下葬的死人，一般都会放到义庄来。算是一个死人的驿站吧。

右边那个小房，应该就是看守义庄的人的休息处。

蓝愿（思追）：莫公子，小姑姑，为什么义庄的门槛要做得这么高？

魏婴（无羡）：防尸变者。

蓝愿（思追）：做个高高的门槛就能阻止尸变吗？

蓝思追有些不明白。

魏婴（无羡）：不能阻止尸变，但是有时候能阻止低阶的尸变者出去。假设我死了，刚刚才尸变不久，我是不是会肢体僵硬？很多动作都做不了？

众少年巴巴点头。

金凌（如兰）：这不是废话吗？连走路都走不了，只能跳……

金凌话没说完，恍然大悟。

蓝澈（熙明）：就是跳！尸变者只能跳，跳得也不可能太高，所以跳不出去。

魏婴（无羡）：没错。

魏无羡颔首，耸头耷脑并拢脚尖，模仿走尸跳门槛，却怎么也跳不出去，有些滑稽的样子惹得少年们都笑起来。

魏婴（无羡）：都别笑，这是民间的智慧，虽然土，看起来小儿科，但用于防低阶的尸变者，的确行之有效。如果尸变者被门槛绊倒了，它摔到地上，肢体僵硬，段时间内也爬不起来。等它快爬起来了，要么天快亮鸡快打鸣了，要么就被守庄的人发现了。那些不是世家出身的普通人能想出这种法子，挺了不起的。

蓝澈（熙明）：像糯米祛邪解毒也是土方法，却是各大仙门夜猎时不可或缺的。

蓝愿（思追）：嗯，记住了。

思追乖乖地答道，其他少年们也纷纷点头，柳重言瞧着，眼里竟生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只不过倏然即逝。

金凌（如兰）：那她把我们带到义庄来干什么？难道这个地方就不会被走尸包围吗？她自己又跑哪里去了？

金凌刚才也绷不住笑了，收敛住情绪，他问道。

魏婴（无羡）：恐怕真的不会。咱们都站了这么久了，你们谁听到走尸的动静了吗？

他话音刚落，少女的阴魂就出现在一口棺材上方。

这少女没有实体，灵体上发出淡淡的幽蓝色微光，身形娇小，脸盘也小，收拾干净了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邻家少女。可看她的坐姿，半点也不秀气，两条纤细的小腿垂下来着急地晃荡着，那根充作盲杖的竹竿斜倚着棺木。

她坐在这口棺材上，用手轻轻拍打棺盖。末了又跳下来，围着棺木打转，对他们比划手势。这次的手势很好懂，是一个“打开”的动作。

金凌（如兰）：她要我们帮她打开这口棺材？

蓝愿（思追）：这里面会不会放的是她的尸体？希望我们帮她入土为安？

魏婴（无羡）：不用帮忙，你们站远点。万一不是尸体，又喷你们一脸尸毒粉什么的。

魏无羡走至这里，心里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而直觉告诉他，打开了这棺木，也许一切都会有答案。

他一个人打开了棺材，将棺盖掀到地上。一低头，看见一具尸体，却不是那名少女的，而是另一个人的。

这人是个年轻男子，被人摆成合十安息的姿势，交叠的双手下压着一支拂尘，一身雪白的道袍，下半张脸的轮廓俊秀文雅，面容苍白，唇色浅淡，上半张脸，却被一条五指宽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绷带下原本是眼珠的地方却看不到应有的起伏，而是空空地塌了下去。那里根本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空洞。

魏婴（无羡）：……晓星尘？

魏无羡嘴唇翕动，颇为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十六年前，他和这位负有盛名，明月清风的道长也是见过的，当时他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充满着对未来的希冀。

阿箐听到他们打开了棺材，摸摸索索靠了过来，把手伸进棺材里一阵乱摸，摸到这具尸体的面容，跺了跺脚，两行血泪从瞎了的眼睛里流出。

不需要任何言语和手势来告知，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具被孤零零地放置在一座孤零零的义庄里的尸体，才是真正的晓星尘。

蓝澈（熙明）：可是他……竟然没有腐化，也没有尸变……

蓝澈不敢像阿箐那样伸手去摸道长的尸身，只在棺木旁边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仿若安眠的面容。

阴魂的眼泪，是无法滴落的。那名少女默默流了一阵泪，忽然咬牙切齿地起身，对他们“啊啊”、“啊啊”的，又急又怒，极度渴望倾诉的模样。

蓝愿（思追）：还需要再问灵吗？

魏婴（无羡）：不必。我们未必能问出她想要我们问的问题，而且我觉得她的回答会很复杂，很费解。有大量不常用词汇。

虽然他并没有说“怕你应付不来”，但蓝思追还是略感惭愧，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我还得勤加修习《问灵》才是。一定要做到像含光君那样，倒弹如流，即问即答，随解随得。”

蓝望（景仪）：那怎么办呢？

魏婴（无羡）：共情吧。

各大家族都有自己擅长的从怨灵身上获取情报、搜集资料的方法。共情，则是魏无羡创的。其实并没有其他家那么高深。他这个法子谁都可以用，那就是，直接请怨灵上他的身，共情者则侵入怨灵的魂，以己之身为媒介，闻之所闻，观之所观，感之所感。若怨灵情绪格外强烈，还会受到悲伤、愤怒、狂喜等情绪的波及，故称之为“共情”。

金凌（如兰）：不行！太危险了！这种邪门法术，每一个……

魏婴（无羡）：好啦，没时间了。都站好吧，赶紧的，做完了还要回去找含光君呢。金凌，你做“监督者”。

金凌（如兰）：我？你让本……你让我监督你干这种事？

金凌有些夸张地指着自己道。

蓝愿（思追）：金公子不做的话，我来吧。

思追与蓝澈交换了一个眼神，蓝澈觉得思追心志比较坚定，心态也比较稳定，思追得她意思，对魏无羡道。

魏婴（无羡）：金凌，你带了江家的银铃没有？

凡是江家子弟，都会佩戴有一定清心凝神功效的银铃，亲近之人还会给他们的银铃上打好络子，从前魏无羡银铃上的络子就是师姐给打的。

金凌自然也有，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鹅黄络子的银铃递给魏无羡。

蓝澈（熙明）：金公子，这络子是你舅妈给你打的吗？

络子丝带颜色粉嫩，蓝澈看见了就调笑道。

金凌像个小仓鼠似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否认，蓝家几个少年都偷偷地憋着笑。

魏婴（无羡）：江家的银铃有定神清明之效，就用这个做暗号。

魏无羡好似浑不在意接下来的危险似地，把银铃递给思追。

金凌（如兰）：还是我来！

金凌也不知为何，心里很是担心看起来神色轻松的魏无羡，于是劈手夺回银铃道。

蓝望（景仪）：一会儿不愿意，一会儿又愿意了，忽晴忽阴，小姐脾气！

景仪哼道，金凌则扁着嘴巴，手里紧紧地握着小小的银铃，银铃上刻的江氏九瓣莲家纹都要在他掌心嵌出印子来。

魏婴（无羡）：你可以进来了。

魏无羡摇头笑了笑，对阿箐道。阿箐便跑过来撞入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便慢慢地软倒下去。少年们赶紧拖过角落的草席垫子，让他靠坐着，不至于磕到头。

蓝望（景仪）：你说，他能看到什么呢？那姑娘是个瞎子，他不会也什么都看不见吧？

蓝景仪看着眼睛紧闭的魏无羡，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共情”出了什么差错，只用气声道。

其实其他少年也很想知道魏无羡到底会看见什么，蓝澈想了想道。

蓝澈（熙明）：有办法。

蓝望（景仪）：什么办法？

蓝澈（熙明）：如果我们有关于他们的什么物件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试一试，收集物件上的回忆，咱们就知道了——不过我从前从没这样做过，而且这个方法远不如“共情”来得便捷，所以刚才我不好说……

蓝望（景仪）：那我们找找！

景仪积极道，带着几个少年搜寻义庄。

蓝愿（思追）：景仪，其实不必找……

思追指了指晓星尘交叠的双手下压的拂尘。

景仪想去拿拂尘，蓝澈连忙制止了他，把手伸到拂尘上，闭上眼睛，引出星辰之力感知。

蓝望（景仪）：……有吗？

蓝澈（熙明）：有。

蓝澈（熙明）：把手搭在我肩上，一起看。

众少年纷纷点头，除了金凌，一个接一个以有些滑稽的接龙姿势，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亿万君：下一章名字叫“拂尘成精了”（大雾）

陈情小剧场三十四话：

晓星尘的拂尘：为了纪念我下一章成精了，我要求一个角色名。

魏无羡的随便：我都自动封剑了，我说什么了？我要求一个角色名！

晓星尘的霜华：哭唧唧，人家一直被大坏蛋拿着，心里好苦哦，我也想要一个角色名嘤嘤嘤……

蓝忘机的避尘：（我不说话，孤傲的我洗干净了还是一把好剑，我睥睨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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