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血愁空山（二）

永珪落水时，是佳妃和她的婢女莲心闻讯而来，才救下了永珪。

这些日闹得乱哄哄的，永珪薨了，宣华夫人被幽禁，佳妃被吓得有些动胎气，一直缩在陶然居养胎。

次日，天还未亮，整个宫里已然知道皇帝昨日晚上就回来了的消息。以及，宣华夫人被褫夺封号，降为梁嫔的消息。人人对此心知肚明，梁嫔犯下的乃是谋害储君之罪，只怕是九死而难逃一生。

大早上的，佳妃刚刚喝了一碗安胎药，遂被留在上林苑的王进带到了御前。与此同时，惠妃也被人带了过来。

太后看着佳妃和惠妃的肚子，不由语气缓和上了几分:“佳妃，你不用紧张，只用将那日的由来再说一遍就行了。”又对惠妃道:“她若是话里要是缺失了，你就来补充给皇帝听。”

佳妃闻言，方松了一口气，见皇帝端坐在最上首，遂回忆道:“臣妾那日……”

那日，是五月五日端午节。

佳妃和惠妃有了身孕，在一众嫔妃兴致勃勃要去看赛龙舟时，因身子不适，早早离席，到了花园深处去透透气。

走到了幽境深处，两人只见前方有一个锦衣少年，却是皇太子永珪，因男女有别，佳妃与惠妃对视一眼，刻意放缓了脚步。正待自己觉得在这里呆得够久了，佳妃正打算转头回去，却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怒吼声，旋即便是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湖里。

“臣妾本来没有怎么在意，却听见有人在喊救命，还听到……”佳妃睁着眼道:“听见宣华夫人……梁嫔说——‘这里能有什么人？’，臣妾听出了是太子的声音，便赶到了湖岸边，看见梁嫔站在岸上，太子却已经被她推倒水里，就快要沉下去了……”

当时自己就怕了，莲心机敏，跑去宴席那里去找人。而梁嫔看到佳妃和惠妃站在眼前，更是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就被佳妃身边的侍女押了起来——佳妃自有孕起，身边便就环绕着二十来个宫女、保姆、嬷嬷。

好好一场端午宴，就这样被打断了。而永珪被救起之后，则是当夜便发起了高烧，病得昏昏沉沉，不出一个月，便就殁了。

梁嫔也就此被盛怒的太后当众扇了两个巴掌，两颊红肿，犹自冷笑着被人拉了下去。

回想至今，佳妃与惠妃都不寒而栗——梁嫔被人来下去时，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像是黑曜石沉在极北之海底，浸染着散发着无尽的寒气。只是一眼，仿佛就是冬天。

皇帝听了，太后只见他面上平静，一双手却握得关节发白，咔嚓作响，又见佳妃受惊的神色，不由宽慰了几句。

待佳妃告退了之后，皇帝沉默着，直到黄花梨木的案上的那一樽白玉莲花炉子氤氲而靡靡升起弥散的香烟将他的身影仿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纱中，他面上的平静，那幽幽的沉寂，反倒更令人恐惧。他才吐出一句:“朕倒是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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