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堆在熄灭了片刻后又重新燃起,冒出滋滋的火光,顷刻间火烧得大了起来,一大股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寒意。
四人围坐在火堆前,各怀心事。
“洛柒柒!”前辈突然叫了她一声,而后迈步走开。
“啊?”洛柒柒忙跟上去。
说来这可是前辈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前辈嗓音低沉,有种结了冰的质感,听在人耳中很舒服,只是他很少说话,偶尔说话也总是让人感觉他在生气,不是那么好相处。
洛小六起身想跟上去,却被任天行拉住了,“你跟上去干嘛?你那前辈能吃了她不成?”
洛小六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去了。
前辈走出一段距离,便止了步,他顿了顿,似乎十分难为情,状似随意的问道:“你觉得,千月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千月公子?前辈为何突然问这个?”
前辈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袖中的手松开又握紧,冷声道:“问你答便是。”
“前辈您这可难为我了,我都不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洛柒柒如实答道。
说实话她今天也被任天行说的一番话震惊到了,不知前因后果,不作评价,这话竟然出自一个土匪之口,而大多数自诩名门正派的人都不懂如此浅显的道理。
“江湖上传言他杀人如麻,六亲不认,罪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你觉得如何?”
“这个……”洛柒柒挠了挠头,苦着脸,模样很是娇憨,她有些犹豫的道:“传言就只是传言吧?江湖上还传言百草长老炼的焕颜丹吃了能让人漂亮十倍,长成天仙般的容貌呢,我少时还偷……借了一颗来尝尝,您看,现在不还是长这样,这不也没长成天仙嘛?!”
闻言,前辈面容似有一刹那的扭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冷淡道:“无风不起浪。”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洛柒柒认真的道,“传言都是夸大其词,不能全信,再说了有因才有果,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谁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千月公子杀人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吧!”
前辈心下动容:“你很相信千月公子?”
“那倒不是,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又何来相信,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罢了,”洛柒柒面上有一瞬间的落寞,继续道,“况且这世上的事,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遑论道听途说呢?”
前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
暮色如潮水般退去,天渐渐亮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四人路过一间寺庙,庙前人来人往,香火极旺。
洛柒柒不感兴趣,洛小六和任天行倒是显得极为兴奋,随便拉了个人来问。
原来啊,今天是寺庙里一位得道高僧解签算命的日子,听说很灵验的,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来求佛问命,听说还有不少是外地人慕名而来的。
说来也是缘分,这位高僧三年才出关一次,一次只算命一天,这么巧就正好让洛小六他们给碰上了。
“天意如此,我们不可逆天而行啊!”洛小六一本正经的道。
“施主,这都是缘分呐!”任天行附和。
洛柒柒冷笑了声:“也就能骗骗你们这种傻子,大师一般不都是说天机不可泄露的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透露天机给你们算命,不怕佛祖怪罪吗?”
“说的也是哦!”洛小六和任天行对视一眼。
“那我们去拜菩萨吧?拜拜总是没错的!”洛小六拉着洛柒柒就走。
“哎?”洛柒柒急忙往身后看了一眼,前辈转过身,并不言语。
大师慈眉善目,笑着从偏殿走了出来,:“我佛本就是为渡世人,又何来天机不可泄露?”
本欲看是何人如此张狂,却不想来得晚了些,没看到正面,只看到了佛像前的身影,大师看着洛柒柒的背影,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淡然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悲悯,继而抿唇不语。
“你也信这玩意儿?”
任天行跪坐在蒲团上,虔诚的闭眼低喃着什么,没空搭理她。
“洛柒柒!”洛小六小声斥责道,“不可对佛祖不敬。”
洛柒柒撇了撇嘴,没说话。
见她态度还算配合,洛小六缓和了面色,低声问道:“你想求什么?”
洛柒柒面无表情,“你知道的,我不信佛。”
“我知道,”洛小六无奈的道,“你想求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求,这总行了吧?”
洛柒柒犹豫了片刻,迟疑的问道:“这样也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到底灵不灵啊?”
“灵!绝对灵!”
“那好吧!你帮我求!”洛柒柒深吸口气,“我想要……他原谅我!”
“这个‘他’是指?”
洛柒柒翻了个白眼,被他弄得一点气氛都没有了,没好气的道:“你明明知道的。”
“好!好!我开玩笑的!就这个?”
“是啊!其他的……不敢再奢求了!”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嗯!”洛小六急忙偏过头,若是洛柒柒再细心一点就可以看见他瞬间通红的眼眶,洛小六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泪意,而后闭上眼。
他只是心疼。
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洛柒柒,他捧在手心的洛柒柒,也会为了别人来求佛,也会说出,不敢奢求?
不,洛柒柒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她值得世间所有的美好。
洛小六端正的跪坐在蒲团上,闭上双目,双手合十,神情虔诚的祈愿:
信徒洛小六,为洛柒柒祈愿,愿她一世平安喜乐,终得良人。信徒此后一定多造福报,永不食荤腥,并将此奉为金科玉律,谨记于心。
……
前辈看着站在佛像前的一抹倩影,神色带着连他都不自知的柔和。
他不信佛。
越是求什么,越不得什么。
也许是,佛从不曾怜悯过他。
不过不重要了,当一个人强大到无人可欺的时候,也就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他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似乎,连身体上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突然,他面色凝住,静静等待片刻,一片绣着白鹤祥云的白色衣角映入眼帘,猛的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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