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月凉如水，晚风阵阵。

洛柒柒坐在屋顶上，望月兴叹，“如此良辰美景——”​

“如此良辰美景怎少得了这上好的桃花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洛小六在她身旁坐下，从怀里分出一坛酒递给她。

“还是你懂我，”洛柒柒喜滋滋接过酒，看着他，却见他并无下一步动作，皱起眉头，“只有一坛？”

洛小六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把另一坛酒抱在怀里，“这坛是我的。”

洛柒柒“切”​了一声，“真小气。”

拿开酒封，酒香顿时散发出来，洛柒柒只是闻了​一下就有些醉了，感叹道，桃花酿果真名不虚传。

她试着喝了一口，辛辣刺喉，一路流进胃里去，她险些辣的流泪，她并不喜欢酒的味道，但今日实在是高兴，喝一些也无妨。​

​ 洛小六也喝了一口，他见洛柒柒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面上还带着笑，便试探着开口，“柒柒，你今天很高兴？”

洛柒柒随口道，“那是当然。”​

洛小六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我的下场应该不会太糟糕。”​

洛柒柒没听清，笑骂出声，“洛六六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洛小六又喝了一口酒，所谓喝酒壮人胆​，倒也是不错，他壮着胆子开口，“柒柒，师父不在了，你到现在还是很难过是吗？”

洛柒柒面上的笑容僵住，却不开口回答。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洛小六叹了口气，替她回答。

“但是师父已经不在了，”​洛小六紧盯着她的脸，生平第一次用如此正经的语气对她说话，一向明朗的眸子里含着丝丝缕缕的悲伤，他与师父感情深厚，对师父的死他也很难过，但他不会表现出来，洛小六在人前总是一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其实他什么都懂。

“你一直以师父的期望当做自己努力的动力，你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只为了师父一个欣慰的眼神，这些我都懂，你整日上蹿下跳到处惹事，也是为了获得师父的关注，这些我也懂，”​洛小六自顾自的说着，“但是柒柒，师父已经不在了，可你还有你的人生要继续啊！你不能因为师父不在了就一直停留在原地啊！”这些话他早就想说出口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那场比试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你为何不练剑？是觉得已经没有了期望吗？洛柒柒，你练剑不是为了完成别人的期望的，你要为自己而活。”

“练剑是为了什么，锄强扶弱，不负正道，这是师父传授武功的首要宗旨，你难道忘了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想想师父，他要是看到他倾尽心力培养的徒儿变成这个样子，他该有多失望。”​

洛柒柒目光微微一动，她想起了第一次上山那日，​齐心殿缭绕不绝的钟声。

洛问天神色肃穆的问她，“洛柒柒，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拜我为师，我将传授于你毕生所学，你学成后，当已锄强扶弱为宗旨，不负正道，不忘初心；第二种……”​

“我选第一种，”​少女坚定的声音响起，身后的路早已注定。

“即便此路艰难曲折，恐有性命之忧，你也不悔？”​

“不悔。”​

后来她才知道，第二种选择是收她为义女，吃穿不愁，成年后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便会放她下山​。人间正道是沧桑，即便前路艰难险阻，她从不后悔她的选择，因为她想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保护更多像幼时自己一样的人，她想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可欺，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期望，更因为，她想。

她怎么就钻在死胡同里出不来了，她​怎么就忘了自己的初心了，洛柒柒鼻子发酸，她捂住脸，将泪憋了回去，哭可不是她的风格。

​洛小六一番豪言壮语发表完，胆气立马就落下去了，见洛柒柒不说话，他又有点害怕，俗话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不是？

他偷瞄了一眼，瞄到一只向他头顶飞来的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双手捂住头，嘴里发出哀嚎，“你打我我也要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要说。”

哀嚎了半晌没见那只手落下来，却见肩上微微一沉，他抬眼望去，对上洛柒柒微红的眼眶——那只手正落在​他肩膀上。

洛小六心中明白，她一直在往一个死角里钻，她心中有一个坎，她内心很喜欢舞剑的感觉，可是看她练剑的人不在了，她便不再练剑，她心中有一股怨气，那是对自己的自我厌弃。

如果说与叶尘师兄那场比试是​发泄了她心中积压多时的怨气，让她找回了久违的自己，那洛小六今夜这番话，则是彻底将她从一个死角拉出来，得以解脱。这世上，对她说出这番话的，这只有一个洛小六了。

拿了剑的洛柒柒，才是真正的洛柒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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