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师父

洛问天之于洛柒柒，亦师亦父。

​洛问天此人眉目舒朗，性格豪爽，一身浩然正气，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行走江湖的侠义之士，专行善义之举。以至于他仿佛是担心小姑娘被吓到而特意压低了的声音竟带点诱哄的意味，“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父母呢？”和那些人贩子的经典套路“叔叔那儿有许多糖”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小却一点也不担心，抽抽噎噎的如实回答，“他们把我丢下了。”

“啊？还有这么粗心大意的父母啊！孩子都能给丢了，”洛问天有些愤怒，反应过来又觉得背后议论人家是非实非君子所为，而且还是当着小姑娘的面，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小摇头。阿妈大概是知道她方向感不好才选的这么偏僻的地方，她竟丝毫没有怀疑，她走不回去的。

“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叔叔送你回去。”

小小摇头，泪却流了下来。

记得啊当然记得，住了七年的家走街串巷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怎么会不记得，但是不想回去了，不论爹娘有什么苦衷，他们都已经不要她了，回去又能怎么样？下一次还是会被丢下。

洛问天急了，“诶，你别哭啊！”叹了口气，递给小小一块精致的手帕，“擦擦吧，你那粗—你爹娘发现你不见了很快就会来找你的，我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我陪你一起等吧！”

原来他以为小小说的“丢”是爹娘不小心弄丢了，还以为他们发现小小不见了会来找她，小小也许是心底还有一丝希望，并没有反驳，她接过带着香味的手帕，上面还绣着兰花，只是松松握在手里，没有用它来擦眼泪，太干净了，舍不得。

一大一小坐在草地上，等了很久，等到漆黑的天空挂满繁星点点，等到夜晚微凉的晚风吹过单薄的衣衫渗入皮肤，那凉意似乎能传入人心底里去，小小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阿嚏！”

“着凉了吧？来来快披上，”洛问天脱下外衣披在小小肩膀上，宽大的外衣下摆直接落在小小小腿位置。

“他们不会来了。”小小仰头看着洛问天，这个叔叔真的很好，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比阿爹待他还要好。

“啊！”看着小小认真的样子，洛问天再是迟钝也明白了什么，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并无意外，他揉揉小姑娘的脑袋，“没事，叔叔带你回家，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摇头，“我没有名字。”

这就为难他了，他对起名字并不擅长。

“你几岁啦？”

“七岁。”

“那你就叫柒柒好不好？洛柒柒？”洛问天皱眉，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太随便了，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回山上让你师娘给你取名字吧，我取不好她又该说我啦！”

洛柒柒摇头，“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就叫洛柒柒。”

洛问天愣住，而后哈哈大笑，“好，柒柒，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洛问天说到做到，洛柒柒在山上这些年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没有人敢来招惹她，更甚在剑阁打开之时，洛问天亲自选了一把列入“江湖十大名剑”之一的寂乐剑给她，言曰“见面礼”，十大名剑剑阁就有三把，一把师父在用，一把给了资质过人的叶尘师兄，众弟子不好说什么，但最后一把就这样默默给了洛小魔女，众弟子表示眼红，纷纷去找师父理论，却被偏心眼师父一句话打了回来，“那剑我都送给她了总不能转眼就要回来吧？你们要实在想要就去找她打一架吧，谁赢了归谁，公平。”

众弟子默，怂了。

“师父为什么会葬在这里？”

洛柒柒跪在地上，手指一寸寸拂过简陋的墓碑，木质的墓碑因风吹雨打早已变得腐朽发青，上面的字也已看不清，后面的坟堆上面长了很高的青草，洛柒柒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平静。

“师父的牌位在密室，这是衣冠冢，师娘亲手所葬的，”洛小六也重重跪在地上，骤然红了眼眶，“师父的骨灰在师娘那里，寸步不离，不让人动。”

洛柒柒手蹭了蹭木碑上的字，努力瞪大眼睛辨认，其他的字都已看不清，唯底下一排小字，用刀刻的很深——

未亡人，杨娴。

洛柒柒几乎可以透过这些字，看到师娘是怀着多大的绝望一笔一划刻画而成，她每划下一笔，手就颤抖一分，她划伤了手，血滴在木碑上，她慌忙擦掉，手上的疼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洛柒柒缩回手，不敢再看一眼，她带着鼻音的哭腔，颤抖的不成语调，“六……六六……洛六六。”

“我在，我在。”

“洛六六！”仿佛是小兽濒临死亡前发出的最后呜咽，带着刻骨的绝望，洛柒柒捂住嘴，哭的泣不成声，“我对不起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去见师娘？我该怎么面对她？”

洛小六膝盖擦着地面上前，紧紧抱住她，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湿意，他闭了闭眼，哑声说，“没事的，这不怪你。”

“是我没有保护好师父，都是我的错，我有何脸面去见师娘？”

“没事的，有我呢，我陪你一起去。”

“一直都是师父在保护我，我都没有为师父做过什么……”

“以后我保护你。”

不远处有一大片竹林，枝叶茂密苍翠欲滴的竹林深处有一座竹楼，自从洛问天死后，杨夫人就搬到竹楼居住，深居简出，非大事不出。独门独院的小居所，门口养了许多杜若，风景秀丽雅致。

洛柒柒直直跪在门口。

“柒柒，你才刚醒，这更深露重的，不如等明日师娘起了再来？”洛小六不认同的道。

洛柒柒难得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摇摇头道，“等师娘醒了我就没有勇气再来了，你就让我跪着吧！”

洛小六见劝不动她，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膝盖一弯也重重跪下来，“好，既然你要跪，那我陪你一起。”

衣衫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洛柒柒忍不住笑了，却闭口不言心中的温暖。洛柒柒啊洛柒柒，人生能有此人相伴，你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福啊！

不知道跪了多久，天空还蒙着淡淡的灰色，洛柒柒只觉得双腿稍动一下就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在扎，麻木的没有知觉，却能感受到小腿冰冷刺骨，洛柒柒看向身旁，那人脑袋左摇右晃的，困的睁不开眼。

院子里传来些微的动静，洛柒柒屏住了呼吸，脑子里一团乱，想说的话这一刻通通忘到脑后。

门“吱呀”一下被打开，素朴的女子手拿着浇花的水壶出现在门口，看清地上跪着的人的容貌时，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一抹惊喜，许多复杂的情绪，独独没有责怪。

“小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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