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尺牍书疏，千里面目

江南谚云:“尺牍书疏，千里面目。”

一方信条，一纸书笺，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有见字如见其人之感，分外亲切，这是其独有的魅力——即使相隔两地，仍可见字如晤。

在历史的长河中，亲启篇篇信纸，将一封封红笺徐徐展开……

（一）

“奉谨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

这是一封十四个字的古信，随信寄出的还有一枚女子配腰的玉佩。于民国八年在塞北大漠发现，考古学家翻破尘土，阅遍古籍，才得知这封古信以及那枚玉佩，已在漠北之地沉睡了两千年。

这封仅仅十八个字信笺，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解读。

这软红十丈里，它许是一封家书，寄与家人，报一声平安；许是一封情书，寄与情人，诉一心思念；许是一封友书，寄与友人，说一句勿忘……

“春君”，是谁呢？无人知晓。

只是，一信一物，春君没有收到……

月上柳枝头，只想为你写一封信，纸也好，墨也罢，若不能见，幸毋相忘……

琅玕珍重奉春君，绝塞荒寒寄此身，

竹简未枯心未烂，千年谁与更招魂。

——周作人

（二）

他叫沈复，字三白，有一妻室，姓陈名芸，字淑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年夫妻，琴瑟调和，春日踏青于陌上，夏日泛舟于湖畔，秋日酿酒于坛中，秋日温酒于亭间……奈何天意弄人，她久病不愈，生命凄然走到尽头，带着无数的遗憾离开了这纷纷扰扰的凡尘。

他时常提一壶酒，靠着她冰冷的石碑，诉说对她的思念，一待，就是一整天。他知道，在这个纷繁的大千世界里，任他穷尽余生寻寻觅觅，也找不到第二个陈芸。

于千千万万个思念她的日日夜夜中，他提笔落墨于纸笺上，挥毫又停笔，端砚无声却泪落，纸笺翩翩，终成一本《浮生六记》。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与我把酒分……”

（三）

那一年，司马相如不过是一名武骑常侍，纵使才高八斗，亦无知音赏识。自古满腹诗书的才子，总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爱慕。

卓文君就是那个女子，因为他的才华，他的卓识，他的远见使她毫无顾忌地沦陷进去，家里的百般阻挠，她毅然放弃了荣华富贵，辞别了生她育她的父母，与他私奔，纵使放弃荣华也甘愿与之当垆卖酒，不离不弃。

一章《子虚赋》，他被封官嘉爵，功名利禄，纸醉金迷，他竟生了休妻之心，他差人寄了一封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却是无亿！无意！

看着手中那张小小的纸条，她久久无言。许是太过伤心，身子不住的发抖，竟让那张薄情信笺从指间滑落，想哭却无泪。良久之后便默默地踱步至桌前，在信纸上写下那首《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读罢，他惭愧万分，如梦方醒，始知文君情意，从此山高水远，长相厮守，相伴一生。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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