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五十七、祭奠

借助于万物之力，空间的出口也不难找，只是…

已经是第五次了，再遇空间崩塌，顿时令我心中的焦躁攀升到了顶点。

北堂游：“楚暮白不会已经…”

林影“不会。”

我打断了北堂游的话，知他只是调侃，但就是听不得他那样说。

不等气息喘匀，我直奔古琅轩而去，然脚下早已不如先前灵活，接连被迎面的人流撞上，避之不及，堪堪欲倒。

恰时，腰间徒然一紧，北堂游圈住了我，臂上使力将我带到了一旁。

北堂游：“歇一会儿吧，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林影“不行…”

我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来到古琅轩门前，进去，再出来。

浓郁的雾气直扑口鼻，令我本就急促的呼吸更显艰难，但随即听到另一道陡然变得不平稳的呼吸声，我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突然便消散了。

林影“司城，是这里么？”

司城瞥了我一眼，却也老实回答。

司城：“是，我的确是在这里与公子他们走散的，不过…”

是这里就好…

四下里安静极了，所以当声音传过来时，尽管十分微弱，听起来却甚是清晰。

铁链？

铁链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不，声音更为清脆，应该是石壁…可是，这里怎么会有石壁？

声音不断，越来越响，并不是十分刺耳，却让人不觉间有些心浮气躁，感觉就好像自己亦被铁链困住了一样，极欲挣脱。

一阵低低的抽泣，若有似无，掺杂在躁乱的铁链声中，说不出的凄恻哀伤。

我忍不住伸手掩住了耳朵，声音被隔绝，我重重地喘了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北辰他们竟然不见了。

林影：“北辰…”

林影：“司城…”

林影：“北堂游…”

我唤，没有回音。

眼前一片白。

浓雾里，什么也看不到。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他们的话说，我应该是中了这里的幻术，太大意了。

也不知道北辰他们现在如何？是否也和我一样？还有楚暮白，他们之前是否也经历过这些？这样的伎俩应该难不住他，他们此刻怕已不在这里了…

正胡乱想着，突然感觉雾气里起了些变化，两条模糊的身影慢慢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我见过他们，那天夜里，在那个小院，他们跟在楚暮白身后…

心下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却也未及多想，我立刻朝他们走过去，然而还未等我走近，他们却突然消散了，像粉尘一样消散了。

我一怔。

残影？

是这雾气的缘故么…

远处又见人影，这次我没敢贸然动，就那样看着，看着他们在浓雾中原地打转。

然后，我看到了楚暮白。

虽然明知那只是一道残影，却依旧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我慢慢靠过去，小心不掀动身周的雾气。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微微偏首，狭长的眼眸眯了眯，眸底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抹身影从浓雾中冲出来，个子不高，还坡着脚，却跑地飞快，他径直跑到楚暮白身前，跪地叩首。

他始终没有抬头，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他似乎对楚暮白说了些话。

我不知他们两人究竟说了什么，然后那个人站起了身，先是找到云飞，接着找到司城，正准备去找第三人时，那个人突然变了脸色，拔腿就跑，司城立刻跟了上去。

我下意识抬脚，然而刚一动，搅乱了身周的雾气，楚暮白他们的身影瞬间便消散了。

幸好司城他们已跑远，并未受此影响，我寻着残影一路追过去，最后竟看到了宫十三，宫十三一手掐断了那人的脖子…

我着实被吓到了，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司城的身影刚窜出来便消散了，连同那残忍的一幕。

这就是司城与宫十三打起来的原因。

那人明显是帮着楚暮白的，却被宫十三给杀了。

宫十三为什么要杀他？宫十三又怎么会在这里？他也是被困在了这里么？

这里的一切…

声音，雾气，幻术…

难道就是为了要困住宫十三的？

雾气中又起了变化，隐约有光透出来。我迟疑了片刻，慢慢走过去。

是那个人。

他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心口的位置，头上覆着一块薄薄的白绢，透过白绢隐约可见他喉咙处血肉模糊成一片。

大大小小的石头围绕着他，在他身周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形，他头顶正前方的石头上点着白烛，白烛已将燃尽，烛油流淌下来，洁白中透着殷红…

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两下。

染血的石头…

祭奠…

这是祭奠…

我曾在哪里见过…

胸口闷的厉害，我感觉要喘不上气来了，零零散散的画面充斥在脑子里，却又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好想哭…

由心底最深处涌出来的哀痛，撕心裂肺般的哀痛…翻江倒海一般，呼啸着将我吞没…

我的心仿佛要碎掉了…

北辰：“…姑娘？姑娘…”

北辰：“…”

我猛然惊醒，一睁眼便看到北辰方正的脸，司城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

这是…

出来了…

一方锦帕递过来，随即对上北堂游似笑非笑的眼。我怔怔地看向他，脑子里仍是一团凌乱。

北堂游眉眼弯了弯，又凑近了些，执着锦帕便往我脸上去。

我一惊躲开，同时听到身后两道抑着怒火的呼吸声，北堂游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北辰：“姑娘认识小四？”

林影“小四？”

北辰目光瞟向地上那人，面上流露出几分沉痛。

北辰：“古琅轩的伙计。”

伙计…

心中残留的那份哀痛，让我想漠视都不能。

可是究竟为何会如此？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祭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店伙计的身上？还有，北辰他们怎么没中幻术？

未容我多想。

雾气翻涌。

白烛突然熄灭，眼前瞬间暗了下来。

隐隐又听到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响，伴随着忽轻忽重的悲泣，宛若阴司索命，听得人心里直发毛，我禁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不管是何人设祭，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以冥烛聚集灵力勉力维持这个空间，现在冥烛已经熄灭，这个空间很快就会崩塌。

顾不上再和他们说什么，我慌乱地寻找出口，眼睛越来越痛，就仿佛被火炙烤着一样，而且，每借助一次万物之力，这种疼痛便会加剧一分。

我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不过幸好我们逃出去的时候，天空正下着雨，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有效地缓解了那股疼痛。

我仰头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倾落，喟叹声还未逸出口，突然感觉腰上被人猛地一带，旋身之际，闪着寒光的长剑堪堪擦着我的肩头而过。

北堂游：“小心。”

随着一声低喝，也分不清是谁的，眼前已然一团混战。

雨势骤急。

我如同一个木偶，由着人扯来扯去。

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是被水洇开的油画，什么也看不清楚。

很痛。

不只身体，还有心。

已经濒临极限…

舌尖又尝到了熟悉的腥甜味道，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真的…

很不喜欢…

…不喜欢这样狼狈…不喜欢这样无力…更不喜欢…

…这样任人宰割…

可是不喜欢又如何？

我…

又能如何？

…

意识逐渐模糊，身周的纷杂变得很遥远，耳中恍惚又听到了铃铛声，隔着重重雨幕，那声音肃穆而苍凉，好似山寺中敲响的晨钟，一下一下回荡在我的心口上，我的心都跟着震颤了起来。

铃铛声突然停止，另一个声音响在我的身后。

云玥：“你来了…”

一惊回头。

一道模糊的身影，或者说，一个隐约可见的身形轮廓。

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皱眉，紧盯着面前的这道影子，虽然我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林影“你是谁？”

云玥：“我…我是云玥…”

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盘旋了一圈，我才反应过来。

林影“玥儿？”

我完全没有想到。

第一次听到她的箫声时，心底也曾有过一丝丝的疑惑，却并未过多探究，不想她竟也是…

云玥：“对不起，我不该瞒你，只是…日后我自会与你说清楚…”

我苦笑。

林影“为什么要等到日后？”

云玥：“因为…你此刻不能在这里…”

林影“不能？”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暴雨倾盆，吞没了世间所有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悲惨的默剧…

一股冰冷的寒气止不住的从心底冒出来，转瞬已遍布了我的全身。

我忘了，我此刻正身处乱战之中，生死一线。

林影“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颤栗着问。

云玥：“强盗。”

我看着她，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冷意。

云玥：“妄想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夺取？

他们想要夺取什么？

云玥：“此时不宜详谈，不偌你先回去，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

回去？

回去就能解决么？

敌众我寡，北堂游还负着伤，北辰和司城又能坚持多久，还有我…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单凭我们几个，如何解决？

云玥：“你可以…”

云玥：“师父说，你可以…”

我微怔。

林影“师父？”

云玥：“是，我的师父，她本就是来见你的，她已经等了你很久很久…”

我更迷糊了。

她师父又是谁？她为什么那么说？又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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