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五十三、结界

没有风。

空气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

太安静了…

就好像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我心生恐慌，还有些莫名地熟悉。

努力平稳呼吸，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目光游移，那一片片被我刻意忽视的红，似乎还是之前看到的样子，没有变暗，也没有凝结，艳丽如玛瑙一般。

旁边地上散落着一些盒子，我进来时由于太过慌张，没留意踢了一脚，其中一个盒子被我踢到了对面的桌子下，此刻它却又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还有廊下的那些花，北辰急掠而过时，掀落了不少花瓣，可是现在地上空无一物，每朵花都像是刚绽开一样娇艳美丽。

寒意在心底汇聚，脑子里一瞬的纷乱繁杂后，我终于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林影“北辰，我们可能被困住了。”

我轻声说。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竟没有一丝察觉…难道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会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手笔？楚暮白他们呢？是否也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结界里…

是的，结界。

伊凡身边众多蝴蝶中最为夺目的那一个，琳娜？还是Linsa？我记不清。

或许，关于她的记忆又被伊凡动了手脚。

我忘了她为什么突然发怒，她设了结界将我和伊凡困在里面，没有白昼和黑夜，也没有食物和水，只有漫天黄沙，无处不在的陷阱和杀机…

第一次，我真切地感受到死神的威胁。但幸好，当时有伊凡。

伊凡…

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他也不会受伤，也许他早已破结界而去…

北辰：“困住？”

北辰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回过神。

虽然他并不完全清楚怎么回事，但想必也觉察出了什么，神情变得小心而谨慎。

林影“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转身往外走，北辰紧跟在我的身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幸好他也没有多问。

出古琅轩，原路折返。

我走的很慢，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随着我们的移动空气里产生的波动变化。

北辰显然感觉不到这些，我紧张的样子似乎让他很是疑惑，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当我们转过街口，北辰脸上的镇定瞬间便崩塌了。

身前身后，两条一模一样的长街，两幅完全相同的画面，空旷，寂寥，诡异…

北辰：“这…这是怎么回事？”

北辰瞠目结舌。

林影“镜像空间。”

我苦笑，转身，再次折返。北辰立刻跟上，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转瞬又移开。我知道他想问什么，遂叹了口气。

林影“换言之，就是幻术。”

北辰：“幻术？姑娘的意思是，此刻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林影“也并非完全都是假的…”

能跟在楚暮白身边的，必然都是极聪明的人，北辰亦然。脸上的惊惧慢慢淡去，他的神情里反生出些许不屑。

北辰：“与千画林倒是有些相似。”

林影“千画林？”

这次换我发问了。

北辰扬着眉毛，目中的洋洋得意喷薄而出。

北辰：“千画林是咱们后山的一处禁地，公子在里面设了幻影迷踪阵，进得去便出不来，至今无人能破。前日姑娘不慎误闯，还是公子亲自进去把姑娘抱出来的。可幸姑娘吉人天相，没有被阵中机关所伤。”

幻影迷踪阵？

怪不得。

里面居然还有机关？

我一阵后怕，也突然明白，当我问及是如何躲过一劫时，楚暮白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

我还真是幸运…

林影“那个…你当时，也在吗？”

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喝醉后的窘态…

北辰挠了挠头，笑道。

北辰：“公子派了属下外出，所以那日属下并不在庄内，这些都是属下听来的。”

我暗出一口气。

幸好不在。

不过，楚暮白既然设得了幻影迷踪阵，这个镜像空间想必也难不住他，倒是我们…

该怎么走出去？

我记不起伊凡是如何破除结界的，我好像…晕了过去…只记得醒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花蝴蝶…

慢慢又走回古琅轩，穿过前厅、后堂，径直进内院，来到马厩旁。

我一眼便认出了逐风，那一身火红的皮毛浓烈地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凌然于天地的气势，飘逸灵动的风姿，一如它的主人。

我伸手想要抚摸他，却被它扭头避开。

北辰：“姑娘当心，逐风性烈，除了公子，旁人都碰不得。”

北辰急声提醒。

这倨傲的性子，也和它主人一样。

林影“听说过老马识途么？”

北辰愣了愣，目光一闪，想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他转身从马厩里牵了匹马出来，我找了块布蒙住了它的眼睛。

林影“马儿，拜托了。”

虽然并不知是否有用，但总归要试一试。

从后门出去，北辰便松开了缰绳，任由马儿自己往前走。

出了后巷，拐入正街，马儿行走的速度不算快，却一步也未停，直到长街的尽头，眼前已没有了路，它依然没有停。

北辰看向我，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着它直直地走入墙内，身体一点一点隐没。

这里就是出口。

我走过去，伸手先试探了下。

北辰：“姑娘…”

北辰欲言又止。

我知晓他担忧什么，随即一笑。

林影“一同。”

北辰未再迟疑。

北辰：“是。”

闭眼，迈步。

刹那间，四周的气息骤然改变，尖锐而凌厉，隐隐还有一抹肃杀之气。

这里并非出口，而是另一个空间。

我一惊，猛地睁开眼，眼前赫然是一片惨淡的夜色，冷风袭面，店铺檐前旗幡猎猎，长街在夜色下更觉冷寂萧瑟。

我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

引路的老马在前面不远处，它似乎也感应到了异常，立在原地踟蹰不前。

北辰：“姑娘…”

北辰突然握紧了剑柄，我立刻也听到了，是打斗声，越来越清晰。我霎时便紧张起来，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声音由远及近，刀剑争鸣，就在隔壁那条街。

我压低声音。

林影“去看看。”

北辰点头，将马在街边拴牢。

杀气伴着冷风呼啸。

凄迷的夜色下，数十条身影如同鬼魅，悠忽来去，烁烁寒光漫天飞舞。

北辰：“司城？”

北辰突然道。

我一怔，那被众人围困在中间的，是司城么？

北辰哪里还按耐得住，作势就要冲上去，我忙将他拦住。

北辰：“姑娘？”

林影“我知道，司城以一敌众坚持不了太久，但是，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在这里。”

北辰口张了张，却终是没再说什么，转首直直盯着众人。

这场打斗也许已经持续了很久，连我都能看出，司城有些体力不支，纵然他似乎略占上风，但是…

对手明明已被击中，身影却突然消失，然后瞬间又在另一个地方完好无损的出现。

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如此下去，就算不被打死，也会给累死。

林影“难道是分身术？！”

我暗自一惊。

据伊凡说，即便在他们家族里，会分身术的人也寥寥无几。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

北辰显然也发觉了，闻声立刻转头看向我，惊诧中多了几分焦躁。

我稳了稳心神。

林影“真身也许就在其中，也可能不在，但必不会离得太远，只是，如何才能找出来？”

北辰：“若是公子在，一剑全杀了，还愁找不出？”

北辰恨声道。

我盯着他。

一剑斩十人？

好吧，我相信，楚暮白完全可以，虽然我不愿想象那样的场景。

拉回游离的思绪，眼前人影绰绰，又有夜色遮掩，实在很难看得清楚。然而正因为看不清，我才努力地想要看清，然后不知不觉间，我竟真的看到了。

只不过，我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万物之力。

人亦是万物，人亦有力，替身却没有。

林影“北辰，是那个。”

北辰勾起一边唇角，方正的脸上顿时横生出了几分邪肆。

我那句“留活口”尚未说出，他已经急掠而起，剑气飞出如长虹贯日，随即便听到一声惨叫，眼前飞窜的人影瞬间全部化为乌有。

北辰掠下来，架住了司城欲倾倒的身体。

我跑向那个被他击飞的人，他跌落在街角的一堆杂物里，还好只是昏了过去。

那人很年轻，一身平常装扮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额头上勾画的那个银蓝色图案，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在他身上翻出个玉牌，只有掌心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一面雕刻着云海生潮，另一面篆刻着两个字，我不认识。

我将腰牌拿去给北辰他们看，北辰亦摇头。

司城的目光扫过来，凌厉如针尖麦芒，我勉强忍住没有避开，所幸他只看了一眼便已收回，然后径直朝街角那人走去。

气息流窜，张扬而混乱，我能清楚地感觉出他的恼怒，难以宣泄。

我刚才有听到他与北辰的对话，他似乎是与楚暮白他们走散了，好像就是因为地上的那个人。

司城已经走到那人身边，不用猜我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从哪里学来的分身术？结界里还有没有他的同伙？以及，他或者他们，与这个结界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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