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二十九、爷出一千两

眼见姜若翎几个闪身，消失在了暗夜深处。

我扶着树杆，慢慢从地上站起，环顾四周，皆是树木的影子。风吹枝摇，绰绰树影在夜幕下张牙舞爪，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伺机而出。

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

也不知道这里距离曲塘镇有多远？楚暮白此刻是否正在赶过来？我不能干坐在这里等着，万一那伙人再折返回来怎么办？

那伙人走的左边，姜若翎去的右边，那我便直着朝前走好了。

星空寂寥，夜色朦胧。

我蹒跚着走了很久，脚腕处的伤在不断摩擦下，好似慢慢肿了起来，每迈出一步就像被撕去了一层皮，疼的我冷汗直冒。

幸好总算走出了树林，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我实在是一步也走不动了，然而还未等气息喘匀，斜刺里忽然窜出来四五个人，呼啦一下便把我给围住了。

不是劫持我的那伙人，他们身上或背或缠，都带着两三个包裹，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倒像是一伙盗贼。

我稍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上去。

其中一人轻轻吹了声口哨。

龙套1：“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个小娘子，大哥今晚艳福不浅啊。”

哄笑声中，正对着我的那个人跨前两步。

龙套3：“小娘子，深更半夜的，怎么独自在这荒郊野外，莫不是来这里偷会情郎？”

黝黑的手掌伸过来，欲摸向我的脸，我扭头躲过，强抑惊颤。

林影“你们可知我是谁？动了我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那人一怔，似是起了顾忌，但很快又嘿嘿笑着。

龙套3：“此时此地，大爷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又能如何？”

说话间，他越逼越近，一股酒臭味迎面喷过来，我几欲作呕。将双臂护在身前，以抵挡他可能欺上来的身体，我慌乱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楚暮白在江湖中那么出名，这些人应该也听说过的吧？如果我报出楚暮白的名号，不知是否能震慑住他们？可万一他们也跟楚暮白有仇怨，那我岂不是自掘坟墓？

正拿不定主意，旁边一人突然上前，拦住了那人。

龙套2：“大哥且慢。”

他将那人拉扯到一旁，小声对他嘀咕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过来，那个人似是认出了我，他们果然是知道楚暮白的。

龙套3：“你确定？”

被唤做大哥的人明显吃了一惊。

龙套2：“昨个在曲塘，我看见跟在她身旁的，就是楚暮白的侍卫佟云飞，我和他们迎面走过去，看的一清二楚，绝对错不了。”

龙套3：“她既是楚暮白的女人，又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龙套2：“后来我又看见，佟云飞神色紧张地从姓柳的院子里出来，然后带着人在镇子上不知道在找什么，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在找她，她必定是被人给劫了。”

大哥点头，朝我瞟了眼，目光中已然起了抹惧色。

龙套3：“那现在怎么办？”

这时另有一人凑过去，谄媚道。

龙套1：“我们何不将她送还给楚暮白，说不定还能拿到一大笔赏金。”

龙套2：“只怕这赏金可没那么好拿。”

先前那人沉吟着，阴测测的声音里满是奸诈的味道。

龙套1：“我看倒不如…”

龙套3：“怎样？”

龙套1：“楚暮白在江湖中仇敌不少，必然有很多人也想要得到她，好以此来对付楚暮白，他们谁个出价高，我们就把她给谁。”

我又惊又怒，胸腔内霎时像是有把火在烧，火光映在眼睛里，眼睛都被火燎的生疼。

这些人，实在太可恶了。

然而更可恶的是，他们居然真的决定这么做，领头大哥快步朝我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冲手下人吩咐。

龙套3：“我先带她回寨子，你们立刻分头行动。”

我握紧了拳头，绝不能就这样被带走，正准备与他们拼力一博，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

北堂游：“不用那么麻烦，爷出一千两。”

声音回旋在头顶上空，一时竟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

龙套1：“什么人？”

黑暗中走出来一道身影，不，是一圈的身影，有十几个。

他们慢慢走过来，身后拖拽着宽大的披风，头上戴着相同的面具，面具狰狞，宛若地狱的索命阎罗，没有风，那些人的披风却在猎猎飞舞。

北堂游：“爷保证，没有人会比爷出价更高。”

声音又响起，也不知是哪个人说的。

而那几个盗贼却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浑身颤栗的站也站不住，最后终于扑通一下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含糊地念叨着米，明，还是敏，听不清楚。

北堂游：“既知道，还不快滚。”

一张银票飞落在他们面前，可那些人哪里敢拿，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没有动，虽然脚腕处钻心的疼，可我还是咬牙忍着，不让身体滑落下去。

今晚是怎么了，像是商量过似的，一波接一波，这次来的又会是什么人？

强装镇定，我暗暗打量着他们。

他们却突然退回了黑暗中，只片刻间便已消匿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浮云遮月，明暗不定。

我的心里也像被这诡秘的夜色笼罩着，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很是吃力。

良久，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北堂游：“你倒沉得住气。”

我大惊，慌地退开，转回身看去。

一个人斜倚在我刚刚靠着的那个树杆上，抱臂当胸，一半脸隐在暗影下，另一半脸上则遍布着张狂轻浮的笑。

是他，北堂游？

我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也在看着我，桃花眼里折射出幽亮的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兴味，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他就那样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突然欺身过来，我连忙后退，却也只是退了两三步，腰间已被他一条手臂牢牢禁锢住。

林影“你，放开我…”

双手用力推搡他的胸膛，以抵挡他贴近的身体，满心的羞辱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北堂游：“你竟敢骗爷？”

炙热的气息从头顶喷吐而下，他慢慢收紧手臂，像是要将我生生勒断一般。

林影“我，我骗你什么了…”

北堂游：“爷查遍了洛阳城，根本就没有人认得你。”

洛阳？

他去洛阳查我？

在一千年前查一个一千年后的人，他如何能查得到？

我斜睇着他不由想笑，然而由腰间传来的痛楚，让唇角刚掠起的那抹笑，立刻又僵在了那里。

咬牙，悄然抬起脚，狠狠跺向他的脚背。

他吃痛不过，手臂间的力道总算松了些，我趁机挣脱。

北堂游：“爷救了你，你就是这般报答爷的？”

无视他的怒火，我反问。

林影“刚才那些人是你的手下？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笑的不可一世。

北堂游：“爷的身份说出来怕吓着你。”

我翻了他一眼，未置可否，见他又想逼近，忙道。

林影“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并不表示你就可以任意妄为，而且你也别忘了，你上次还害的我差点丢了性命，两两相抵，我不欠你什么，所以也无所谓报答。”

他挑高了眉，唇角勾出邪肆的笑。

北堂游：“你说抵便抵了，爷可不这么算。”

我警惕地盯着他。

林影“你想怎样？”

北堂游：“放心，爷不会对你怎样，爷说过，早晚会让你哭着来求爷疼，爷不急，爷可以等。”

一时沉默，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穿林的风呼啸而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由于紧张而一直处于僵硬状态的双腿，此刻再也站不住了。

北堂游的目光闪动了下，身形微晃，我看出了他的意图，却无力阻止，也没有办法阻止。

林影“楚暮白正在赶过来，说不定他马上就到了，你应该不会想和他照面吧？”

我忍着声音里的颤抖，缓缓说。

他脚下的动作果然顿了顿，但下一秒却以更快的速度到了我跟前，未及我反应，已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

北堂游：“楚暮白今晚是赶不过来了。”

我一惊。

林影“你说什么？”

北堂游：“他此刻正被人围困在十里坡，只怕这一整夜都脱不开身。”

林影“你胡说，什么人能困得住他？”

北堂游：“若在以前，的确没有人能困得住他，可如今…”

他定定看着我，唇角噙着的那抹笑里，透着说不出的邪魅。

林影“如今怎样？”

我偏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凑近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北堂游：“如今怎样，你心里应该最为清楚。”

热气喷吐在我的耳畔，我霎时像被烫到一样。

张口，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又被我强咽了下去。

难道他已经知道楚暮白没有内力的事？像他那般狡猾的人，能猜到这些本不足为奇，可是其他的那些人呢？

他们一路紧追，又是暗杀又是围堵，他们敢如此嚣张，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楚暮白没有内力，可是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

他？

我愕然看向他，他也正凝目盯着我，桃花眼里盈满了愉悦的笑意，似乎对我此刻的这副反应甚是满意。

他还知道什么？他究竟有何目的？

我瞪着他，心里有惊，有怕，更多的却是汹涌而来的担忧。

楚暮白，他此刻可还好？

北堂游：“放心，楚暮白何许人也，自然早有安排，一时半刻还不会有事。”

他看穿了我的想法，笑吟吟地道，我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觉安心。

林影“你什么意思。”

北堂游勾唇一笑。

北堂游：“楚暮白即便没有内力，单凭那群乌合之众，却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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