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嗖！”

一支光芒直直穿透一只正欲飞奔的野兔。少女收起微眯的眼眸，驾着马踱步到野兔跟前。

红衣飘飘，潇洒出尘。给这四下还有积雪的树林增添了一抹亮色。

翻身，下马。

抓起兔耳，将整只兔子提起。

少女嘴巴一咧:

魏渡禧“嘿，还挺肥的，不知道烤起来吃怎样。”

将兔子装进箩筐里，她又侧翻上马，哒哒的马蹄向魏府奔去。

而这一切，都收尽不远处的一人眼底。

安置好马，她整了整自己火红的襦裙。恢复了小女儿的姿态，才向屋内走去。

她规规矩矩的携着裙摆跨进屋内，姿态完美的让继娘陈氏都未捡出错来。

她俯身行礼。

魏渡禧“见过爹爹，见过娘亲。”

她笑的标准，更使她明艳的脸庞更加惊艳动人。

陈氏：“嗯。”

陈氏板起了脸。

爹爹低着头沉默不语。

陈氏抿了口茶，道:

陈氏：“如今新帝登基，昭告天下扩充后宫，你爹虽说只是个正七品的翰林院检讨，我们家却也是个官宦人家，再说你祖父曾是先帝时的太子太傅，你又正值婚嫁的年纪，自是被提了名。”

顿了顿，陈氏拿出袋银子:

陈氏：“宫中用钱的地方甚多，这些你且拿着来傍个身吧。”

一旁沉默不语的爹爹，突然起身激动道:

魏国华：“爹不求你荣获圣宠，只求你平安。虽说爹只是个正七品，但你若是在宫里受了委屈，爹就是掉了这乌纱帽，也会护你周全。”

她低垂眼睑，遮住了滚烫的水汽。

身为官家子女，谁又逃得过这一关。

何况……她这样的容貌。

心底的那抹最温暖的声音缓缓浮起。

母亲：“我们小渡禧，以后定是个能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母亲，那是母亲的声音。

也许，她这样难得的美人。

若是将舞技歌艺习得极致，能出落地更加娇俏可人吧。

不巧的是，她偏偏觉得那些俗词艳曲属实是不符合她的形象。

更不巧的是，她还爱上了骑射和按摩。

这……

当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持着弓箭追着飞奔的山鸡野兔满树林的跑……

当一个袅袅婷婷的美人给人按着肩膀头子，还询问力道可行……

怎么看，好像都不太和谐……

母亲去的早，爹爹不得不扶陈氏做正室。陈氏对她刻薄又严厉，她从小基本上是没有得到过她的关心的。

她对她大多是冷眼冷语，责骂喝斥的。

开始她看到陈氏笑的温柔的给哥哥魏玮递上她亲手缝制的冬衣棉靴，她亲自煲的鸡汤时……

她心中会酸涩难忍，在夜里小声哭泣。

可渐渐的，她习惯了。

人在屋檐下，除了忍耐，又有什么法子呢。

明艳的她，只能变得规规矩矩。

她好像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忍气吞声，更学会了这样的假笑。

幸运的是，父亲虽说事事总是听陈氏的，对她的疼爱却只多不少。

大哥魏玮是继娘的孩子，当年母亲一直无所出，还是妾室的继娘肚子倒是十分争气，怀了胎。

后来母亲病故……

这个大哥啊，虽说不是一母所出，对她倒是极好。

就比如，在她入宫当天，他竟是将她曾托他的话本子带给了她。

看来这下路途上不会无聊了。

马车颤颤巍巍的路过了她家的粗壮的柳树，穿过了她常逛的集市，也将她这十五年岁的漫漫时光留在了魏府。

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繁华的京城。

城门口，停了几十辆马车。

一群娇滴滴的少女，漂亮的锦衣绫罗衬得桃花儿一样的面颊美艳动人。

渡禧提起新制襦裙的淡蓝色裙摆，下了车。

二月的天还是冷着的。

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苏绣披帛。

缓缓走进了似是耸入云霄的宫墙。

初选无非是排除些不太标致的女子。

孙嬷嬷：“杨氏有狐臭，怕是会熏着皇上，赐落选。”

孙嬷嬷：“李氏过于肥胖，怕是会压死皇上，赐落选。”

“……”

传唤太监：“宣——正七品翰林院检讨之女魏氏。”

她轻移莲步，跨入了殿内。

魏渡禧“见过孙嬷嬷。”

她微微俯身。

倒是个懂规矩的，孙嬷嬷不禁想起前几位端着架子的千金小姐。

孙嬷嬷：“守宫砂完好无误，下面查验一下小主的体态。”

渡禧张开纤柔的玉臂，等着嬷嬷的查验。

方才没注意，渡禧这一抬起头来，尽管是看遍各色美人的孙嬷嬷也不禁愣了一下。

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

这种美，太过明丽。

后宫佳丽三千，身为宫里的老嬷嬷，孙嬷嬷当然是见过这样的绝色佳人的。

只是通常这样夺目的姿色总是太过艳丽而不免俗了起来。

可偏偏眼前这位，眼睛雪亮亮的，干净的好似汪清泉，通身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这样纯情的气质配上一张艳丽的脸，一副婀娜曼妙的娇躯，竟意外惹得人不禁生起怜惜来。

孙嬷嬷回过神，道:

孙嬷嬷：“小主体态没有问题，静等明日复选吧。”

……

吹灭摇曳的烛光，渡禧盖上梅花绣丝被，辗转反侧，也不知翻腾到几时，她终于培养出了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日，若不是宫婢来叫，她怕是要睡到日上三竿。

髻拥春云松玉钗，眉淡秋山羞镜台。

露冷蔷薇晓初试。

淡匀脂，金篦腻点兰烟纸。

她双手交叠置于腰间，随着一排花一样的姑娘

步步迈入这锁了多少姑娘的深宫。

殿上坐着三个女人。

中间那个，自然是太后萧氏。

骨子里透出的尽是沉静威严。

右面的女人模样是极好的，眉间透着和善，嘴角的弧度都保持的一毫不差。头上顶着只有皇后才可佩戴的凤冠凤钗。牡丹金凤绣纹的衣袍衬得她肤若凝脂。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样雍容华贵的女人，这通天的贵气的人总该是红光满面、神色高傲的。

只是眼前这位，渡禧想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一点点的傲气。

可惜，没有。

渡禧只读到了疲惫。

这必定就是容皇后，

那个全天下人称赞的一代贤后。

左边女人的容貌甚是惊艳，即便是将全京城的女子都拖出来站成一排，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她像是开的大红的玫瑰，那样张扬的美，那样自信的美，足以让所有人将她的美放在心头。

一身金丝绣纹紫色罗裙衬得她更加美艳绝伦。

这就是万贵妃吧。

这样骄傲的气质，也只有战功赫赫、手持兵权的大将军之女才有的。

渡禧赶紧行礼。

魏渡禧“臣女魏氏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太后萧氏：“起来吧，芳龄几许？可有什么才艺。”

魏渡禧“回太后娘娘，民女年纪十五，平日喜好骑射。”

太后娘娘看不出脸上有任何变化。

太后萧氏：“嗯，瞧着是个规矩的，走进些，让哀家瞧瞧你的身子骨。”

渡禧俯身到太后跟前。

太后萧氏：“身子骨瞧着不错，日后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皇后，贵妃你们瞧着呢？”

容皇后温柔的笑道:

皇后娘娘容晴：“臣妾也瞧着不错，全听母后的安排。”

万贵妃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渡禧，道:

贵妃娘娘万琳琅：“既然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觉得好了，臣妾自然也没什么话说。”

太后萧氏：“好，那就封魏氏…”

太后娘娘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门口的太监喊到:

传唤太监：“皇上驾到！”

太后一愣，迎上去问到:

太后萧氏：“皇儿不是宫务繁忙，不来看选秀了吗？”

龙凌天清冷的嗓音在大殿回响:

皇上龙凌天：“儿臣若是再不来，母后又要念叨了。”

渡禧悄悄抬头，想要看看那人的眉眼，却正好对上那人投来的视线。

这……

偷瞄被发现，实乃人间不幸。

更不幸的是，这人还是当朝皇帝……

太后萧氏：“这可是给你选妃，皇上不上心，光哀家上心又有什么用呢？”

太后嗔怪道。

皇上龙凌天：“儿臣的性子，母后最清楚不过，母后安排便是。”

渡禧灿灿的小声干笑了两下，赶紧行礼。

魏渡禧“民女魏氏拜见皇上。”

那人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丝丝，也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在心里笑她像个蠢猪。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道:

皇上龙凌天：“看着倒是率真灵动，不知可有什么非凡之处？”

这……

她从小什么古琴，什么刺绣，什么唱曲儿，舞蹈啊都一窍不通，倒是打架，骑马，射箭，斗蛐蛐儿她可在行的很呐。

魏渡禧“呃…臣女擅骑射。”

皇上龙凌天：“倒是个难得的妙人。”

被他这么一夸，实乃小心脏不能承受之喜。

从来都是有人说她舞枪弄棒的不像个姑娘家该做的，如今竟有人夸她是个妙人，而且还是个难得的妙人。

难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罕见啊！

孔夫子教导我们来而不往非礼也。

所以……

魏渡禧“皇上这般天人之姿，臣女也自然不能落于俗套嘛～”

皇上龙凌天：“……”

那人没有搭腔。

唉～怎么不还礼了？

只见他拿出秀女的册子一边翻看起来，一边询问:

皇上龙凌天：“不知家世如何？”

这这这……

皇上怎么老是问她不擅长的呀，虽说她祖父是先皇太子太傅，可自己的爹也就是个正七品翰林院检讨，这实在不是个加分项。

魏渡禧“……回皇上，家父乃正七品翰林院检讨。”

她有些丧气的说完，将脑袋垂的更低了些。

那人觉得有些好笑，就这么不自信？

皇上龙凌天：“原来是魏卿之女，倒是有些相像。”

咦？皇上竟然记得爹爹这个正七品的芝麻官？

不由得惊喜出声:

魏渡禧“皇上识得家父？”

他俊眉一挑，道:

皇上龙凌天：“既是朕的臣子，朕如何不识得？”

她眸里雪亮亮的，像小孩子看到好吃的蜜糖。忍不住嘴角上扬，道:

魏渡禧“臣女还以为父亲位卑言轻，自然是入不了皇上的眼的。”

顿了顿，她笑意更深:

魏渡禧“没想到皇上能记得家父，太好了。”

自己的爹爹为官清廉，不是他的财物，他从不贪得一丝一毫。这些年事事尽心尽力，却还只是个正七品。

说实话，渡禧私下曾是暗暗骂过皇上的，觉得他看不到贤官，是个昏君。

看来，渡禧还真是错怪这皇帝了。

他望着她似星星的眼睛，竟不由得一愣，心脏仿佛也漏掉一拍。

这感觉和那天他出宫打猎，碰到一红衣少女时的悸动是那么像。

那少女执着弓箭一箭就射死了他要射的野兔。

他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愤怒？羞愧？

好像是慌张，那加速的心跳让他慌了一下。

他看着她翻身下马，抓起野兔，好像自言自语了些什么。

隔得有些远，他听不真切，但这样远的距离竟也挡不住她绝色的容貌。

他承认，他心动了。

在十九年的时光，有多少艳绝京城的美人来接近他。他都不曾心动过。

甚至是大婚当日，十里红妆。

繁华的好像整个京城都被渡了一层红色的喜气。

京城人人称赞这段极好的姻缘。

那人凤冠霞帔站在他面前，火红的蜡烛映着大喜的窗花。

他执起那人的手许诺。

他也不曾心动过。

对他来说，那更多的是他身为皇子的责任。

他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少女，敛起心绪，道:

皇上龙凌天：“朕不说，不代表朕不记得。”

魏渡禧“是，臣女知道啦。”

一旁的萧太后见况轻咳一声，道:

太后萧氏：“皇上，相看得如何了？”

龙凌天不动声色:

皇上龙凌天：“母后喜欢自然有母后的道理。”

萧太后内心不禁无语，这？你自己在那目光灼灼望着人家姑娘，合着又变成哀家喜欢了？

萧太后斜睨了一眼龙凌天，道:

太后萧氏：“哀家本想封个选侍或淑女，不知皇上觉得这位分……”

龙凌天沉思状道:

皇上龙凌天：“传朕口谕，赐封魏氏为美人，赐住翠微殿东配殿。”

唉？美人？

这开朝以来，除了和亲公主、家室显赫的秀女，有几个上来就封美人的啊。

她又喜又惊，晕乎乎的赶紧叩拜行礼:

魏渡禧“臣女叩谢皇上！”

龙凌天只是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大殿。

皇后娘娘容晴：“臣妾恭送皇上。”

容皇后俯身行礼，精美沉重的凤冠的点点珠翠碰撞，发出响声。

一旁的万贵妃见皇上走了，身姿婀娜的赶紧跟了上去:

贵妃娘娘万琳琅：“皇上等等臣妾～臣妾近日按摩手艺有所精进，不如皇上到臣妾宫里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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