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第二十章）

梅懿一阵狂笑后又抑制不住的恸哭。无常这时已经悄悄走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望着梅懿似哭似笑的脸，我忽然想起另一张饱经风霜的苍老的脸，那个我再次踏入冥界遇见的第一缕幽魂。爱到底是什么，恨又可以延续多久，那位婆婆用了六世的时间才放下了她心中的执，那梅懿呢？

虽然梅懿说我们不是朋友，可是曾经那些陪伴年少欢乐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即便是在欺骗着我的时候，她回忆细数那些过往时恬静的表情背后有没有过一丝怀念？

如果没有，那么恭喜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没有痛苦；如果有，那么未来她必将在无尽的自我折磨中度过，我想已经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了。爱人已死，还是自己亲手送上的断头台。

有时候我们是被自己的想象一点一点杀死的，来自灵魂的凌迟。我不是普世的神，当然不会选择原谅，只是觉得有些人的死反而比活着更轻易。

我转身牵起那只亲爱的手，打算离开。梅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永桃，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翕动嘴唇，“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有时候真羡慕你，不，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好象从来都不会有烦恼。”

“怎么会，只不过我选择放过自己。”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最后一个，与你有关的。”

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然后我看到她笑了。

“有一个女婴，一生下来就没了父母，她出生在冥界，可她是一个活着的人，所以她注定是个特殊的存在，后来她被收养，家里还有两个哥哥……”

这是我的身世，我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我自己也知道，不懂她为什么还要再重复讲述一遍。

“……可是我几次三番的设计陷害都没能够将她杀死，后来我去翻阅了所有灵魂的出入记录，发现人界和冥界都查无此人。”

“什么？”

“梅懿！”

“呵呵呵，看来二表哥也早就知道了，你不如问问他。”

我顿感惶惑地盯着无常，希望他能开口，哪怕随便说点什么。可是他的唇闭合的很紧，唇角还有隐隐下压的趋势，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我只好又转头去看梅懿，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算了，还是我来讲吧。你出生的那天，冥界并没有一个婴孩出世，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风氏祖先中的其中一位修仙的得道高僧圆寂了。这位老僧人自诩‘桃骨仙’，常年居住在一处僻静清幽处，他还醉心于种桃树，生前种了一片桃花林。奇怪的是他仙逝后，他种的那片桃林中最大也是最久的那株桃木也凭空消失了。然后你就出世了，又刚好被风氏后人捡到，你说会不会有这么巧。”

梅懿轻嗤一声后继续道，“你明白了吗，桃木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为了人形，还具有了人的意识，也就是你。所以，永桃，我是无法杀死你的，时间挲也吞噬不了你，因为你就是灵本身，你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不死不灭，生生不息。可笑我还炼制什么巫药，我的巫药与你的力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你才是那个可以真正打破生死界限的灵，不需要借助其他任何的力量。记忆镜对其他灵体来说是深渊巨兽，于你而言却只不过是又一道生死门。我一开始就挑错了对手，选择了一个我永远都无法战胜的存在。”

“别了，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梅懿大笑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还顺便带走了梅卿和风淮。记忆镜的河水湍急，很快就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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