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什么道理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梁仲筠还有杨启轩在来的路上碰上了柳雨莹还有那四名从贾奎府上逃出来的婢女。

听她们详细讲述了一切，梁仲筠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发感慨，而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告诉她们事情自己会解决，先让雨莹带她们回丞相府，安置下来，至少现在是安全的，他作为大理寺少卿肯定会盯上贾奎的，等再获得一些他的罪证，就递交奏折，请示圣命逮捕他。他说了，毕竟贾奎是皇帝的亲舅舅，仅靠几个侍婢的言论，皇帝不见得会信，需要铁证。而他们大理寺不经皇帝允许就查此案，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梁仲筠说让给他一些时间，他肯定会还她们一个公正的结果。

然后梁仲筠又问了柳雨莹她妻子罗蔓萱此刻在何处，不是柳雨莹一直在府上陪着她吗，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出来干嘛？还有药铺的命案，大理寺的几名官差抬着尸体回大理寺，却告诉他他的妻子跑过来查这个命案，说是妖邪做案，他妻子捉妖去了！捉妖去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梁仲筠根本不明所以，他问柳雨莹，让她把详细的经过告诉自己。

柳雨莹呢，见识过罗蔓萱的超凡能力，虽然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是这阵子一直被她所威胁，所恐吓，所压迫，现在她自己忍不住跳出来展示自己。柳雨莹本想告诉梁仲筠真实看到的一切，但是他会信吗，她知道她的这位少爷从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于是柳雨莹添油加醋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中午，少夫人罗蔓萱她想吃点心，于是雨莹就去街上买了，碰巧见到药铺死人了，本没太在意，只是回去后随口跟少夫人说了这件事。结果少夫人说少爷您忙于查案，太过繁忙，她要替您分担一些，于是就拉着雨莹出府来到了那家药房。但是她一到命案现场，就支走了那些官差，让他们抬着尸体先回大理寺，她留下来查怎么回事，还念叨什么可能是妖邪作案，总之少夫人说她有能力查清此案，于是她把雨莹也支走了，自己闯进去那家药房，还从里面把房门紧锁，任雨莹怎么敲门都不出来，后来天下起了雨，药房里面没了动静，雨莹担心少夫人安危，不得已，就想到了找少爷您，于是在路上碰到了她们四个贾奎的侍婢，现在又在路上碰见了少爷。

听完，梁仲筠沉默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梁仲筠不傻，以柳雨莹的身手，还真的能让她毫无办法？药铺房门反锁，她大可以一脚踹开，或者用剑劈开，实在不行，走窗户，她总能进去。为什么，任由罗蔓萱在药铺里不知安危而不管不顾？这两日梁仲筠也有所察觉，他不知道上次罗蔓萱和柳雨莹独自交谈，都说了什么，他也没问，因为他不好奇，可是自打罗蔓萱进府后，他明显感觉到雨莹有些害怕蔓萱，她们之间也许真的有矛盾，或许也只是因为一个是夫人，一个是丫鬟，身份之间的差异带来的些许压迫。总之，女人之间的心思梁仲筠一向不爱猜的，因为猜不透。

梁仲筠现在疑心重重，但他想了想，不管是何种可能，他现在必须立刻找到罗蔓萱，于是他让柳雨莹领着那四个贾奎的侍婢先回丞相府，安置下来，当然他也让杨启轩跟着柳雨莹一起回去，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那家药铺寻罗蔓萱去了。

走在路上，梁仲筠心伤，他太任性，为了摆脱薛阳公主赵嫣，他毫不犹豫地娶了罗蔓萱。可是他压根对他这位妻子还不是足够了解，她的过往他从不去追问，仅是知道她所跟他诉说过的那些。因为他始终认为夫妻之间没必要相互猜疑，不理解。

可现在呢，说来也巧，他今天遇到了萧轲。梁仲筠知道萧轲和叶川是故旧相识，当年的“南越四世”中的两人，都是江南人。而叶川跟他说过，杨启轩的父亲是他的一位朋友，既然叶川萧轲也是朋友，那么萧轲对此应该知道些什么，应该会有一些线索。所以他问了，只是他没想到，得到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让一切猜想都联系到了一起。

萧轲告诉了梁仲筠，他年少时也是暮云门的弟子，杨启轩想起来了罗蔓萱曾经跟他说自己暮云门罗家的旁系家族之人。只是，萧轲告诉了他实情，罗蔓萱欺骗了他。十六年前，暮云门的门主罗平文的女儿年满十六岁，父亲给她举办了比武招亲，她因为不同意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还带上了萧轲。而那个少女因为她的美貌名动江南，吸引了大批武林人士参加那次的比武招亲，她就是当时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罗蔓萱。现在的罗蔓萱根本不是自言的二十四岁，而是三十二岁。

萧轲跟着罗蔓萱离家出走，在川蜀之地走散了，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罗蔓萱，他只知道她的父亲罗平文跟她彻底断绝了父女关系，将她从暮云门除了名。毕竟是十六年前，而当时江南属越国，陈越两国缺乏交流，很多事情不了解不知道也属正常。其实萧轲也以为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还成了梁仲筠的妻子，他也感到很意外。

据萧轲说，当时那次比武招亲拔得头筹的是一名叫做杨飞瑶的剑客，后来，他的确跟叶川有过相识，再后来他好像死于了江湖仇杀，当然也可能只是失踪了，毕竟谁也没再见过他。这样说来，这个剑客的确有可能是杨启轩的父亲，毕竟都姓杨，的确有一种可能，杨飞瑶后来遇见了罗蔓萱，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还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杨启轩，杨启轩说他这个名字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这也的确有可能。后来因为江湖恩怨，杨飞瑶死了或失踪了，罗蔓萱不得已将年幼的儿子交由一对老夫妻抚养，留下半块玉佩和他的名字，独自逃难去了。但这只能是猜想，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杨飞瑶有没有娶妻生子。至于怀疑罗蔓萱是杨启轩的生身母亲就更没有证据了，虽然年龄上吻合，但毕竟她离家出走了，而不是留下来和杨飞瑶成亲，他们后来有没有见过，有没有怎样谁又知道呢，不能仅凭叶川的言语和杨启轩的感觉就妄自断定一切，而且杨启轩残缺的玉佩也并没有和罗蔓萱的残缺玉佩对应上。梁仲筠是办案子的，他知道什么是严谨，没有对应的证据不会妄下结论。

如果罗蔓萱真是杨启轩的母亲，那么她早该知道和察觉，为什么见了他而不认呢，为什么要隐瞒呢？是因为害怕梁仲筠知道，而对她断绝情分吗？根本不合理，当然不排除这个女人真的狠心绝情，梁仲筠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对自己确有欺骗和隐瞒。

所以不管结果是什么，梁仲筠都感到有些伤心。他在意的不是年龄，不是过往，如果真的相爱，过往又算什么。只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还是欺骗了自己。

不过，这样的世道，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还讲什么道理。梁仲筠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从不在儿女私情上，他从来没有动真感情来做任何事，一切也只是为了实在自己的目的。他娶罗蔓萱也不是因为爱，一定程度上也只是把她当做了工具，自己有什么好生气呢？对不起对方这种事，是彼此相互的，从不是单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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