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入宫（上）

佛念珠惊鹭，几时了？

晏惊鹭：申时整。第二轮初选要开始了，你听，公公开始吆喝了。

念珠淡淡颔首。说曹操曹操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亮起：

太监甲：众秀女听令——

在太监的指导声中，成千上百的秀女又各自归队，每百人站成一排，竟足足站了四十排。而这还是在结束了第一轮初选之后。

天朝皇家历代的选秀制度，共分为六个部分，即为两轮初选、两轮复选、专人考察，以及面圣。

第一轮初选需由太监分拣出不符合高矮胖瘦指标之秀女，通常会淘汰掉一千人左右，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轮初选便是接受眼、耳、鼻、口、头发、皮肤、颈项、背部的查看，若有一处不合格即会被除名。一般又会淘汰掉一千人。

初选完毕，已是黄昏，余下的三千人则会被安排到偌大的存秀厅、储秀厅、安秀厅住下，次日再进行更加严格的筛选。

佛念珠被分配到了储秀厅，每十二人一间屋舍。床榻还算宽敞，平常百姓人家见了，定是喜欢，便是举人之家出身的念珠，见过多一些世面，也禁不住满意。毕竟尚为待选秀女，哪里有资格去嫌弃什么？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些官宦富商人家的女儿见了，便觉得有些寒酸。

月鲛珠：怎生这般拥挤？夜里怎生安歇？一众人一同就寝，虽皆女子，我也怪不好意的。

亮话的主人面容娇俏瑰丽，身段妩媚有致，气质娇蛮高贵。一眼便知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再加上脾气尖利，无人敢惹。

秦矫矫：行了阿珠，这么多女孩子入宫选秀，有张床睡就不错了。把灯一拉，被子一蒙脑袋，还看得见谁？

接话的人生得高挑英气，面庞微削，乍有几分须眉气概，又不失气度与美艳，据说是擦着指标的边过的初选。

看两人谈话互动，应是先前便相识。

月鲛珠：让一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来住，谁住得下？我需与赵嬷嬷辩论一二，兴许能把你我调到宽敞人少的屋舍去。

秦矫矫：诶，别去，才刚入宫，惹得嬷嬷不高兴了，可不是个好开头。

月秀女只把秦秀女的话当做耳旁风，挽帘出了屋舍，不一会儿便灰溜溜地回来了。

月鲛珠：挨千刀的赵嬷嬷。

她恶狠狠地低语诅咒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十二个人都听得清楚。吓得秦秀女连忙上前堵住她不安分的嘴巴。

秦矫矫：嘘嘘嘘，勿要瞎说，这可不是宫外！我们现在在皇宫，是有架子的秀女。

月鲛珠：…………

沈钟乐：秦姐姐说的在理。

沈秀女站在窗旁赏景，插了句嘴。她回眸一笑，鸦睫如蝶翼轻动，妖冶面容醉人三分，入骨七分。

月秀女许是第一次见着比自己还漂亮的人，愣了少顷。

沈钟乐：咱们入宫以后，可得谨慎小心着点，处处皆需防备。

沈钟乐：要是像某些人一样口无遮拦，以自我为中心，等被嬷嬷知道了这事，因此赶出宫去，或贬作宫女，大家呐可有笑话听了。

月鲛珠：……你什么意思？

沈钟乐：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皇宫这地方，鱼龙混杂，初踏此地的小虾米还是警心些的好。

沈钟乐：就算过了选，指不定哪天便被吃了呢，噗哈哈哈。

秦矫矫：沈妹妹！莫要口不择言，若把嬷嬷引来，谁也好看不了。

月鲛珠：秦矫矫，你上一边儿去。

秦矫矫：欸，别冲动……

月秀女拉开秦秀女，冲沈秀女啐了一口。

月鲛珠：呸，人生得倒是红颜祸水，可惜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场会很惨的。

沈钟乐：哟，真是害怕，月妹妹您贵父何人呐？

月秀女翻了个白眼，挺挺胸，傲气道：

月鲛珠：家父为正三品吏部左侍郎，为官三十余年，深得皇上信任。那么沈妹妹你呢？

沈秀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帕掩面。

沈钟乐：钟乐失仪了。月妹妹底气能那么大，难怪呢。不过钟乐家境贫寒，父兄一直以来也都是兢兢业业，说出来，还望月妹妹莫笑话才好。

月鲛珠：哼，说来看看。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你若向我道歉，我自会原谅。

沈秀女微微福身，弯了眼眉，浅笑似水。

沈钟乐：沈氏钟乐，表字葳蕤，自幼居住京师，父承正二品吏部尚书沈国康，长兄正五品大理寺右侍丞，祖上四代为官。

沈钟乐：让各位见笑了。

月秀女嚣张的笑容顿时僵住，有几个平常百姓家的丫头低嘶了两声，各自小声交谈。

月鲛珠：你……

秦秀女紧紧拽着月秀女的袖子，提醒她冷静，不可莽撞。

月鲛珠：看你衣饰一般，也不像什么显赫人家的女儿，不会是骗人吧？

沈钟乐：我何故骗你？脑袋是月妹妹自己的，如何想我定是管不着。

沈钟乐：如今像妹妹这样固执嚣张的人少见了，真是有趣。啊，也罢，钟乐不和妹妹纠结此事了，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月鲛珠：……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钟乐：月妹妹随意。

沈秀女侧身，将小桌上摆的几盏烛台两口气吹灭，屋子里骤然陷入昏暗。

月鲛珠：喂，你！没看见还有人没上榻吗？！

沈钟乐：貌似只有你、秦姐姐和钟乐了吧？

秦秀女秀眉一颦，沉声：

秦矫矫：安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月秀女辱骂他人有错在先，沈秀女你也莫多管闲事，月鲛珠被赶出宫或贬作秀女，又与你何干？

秦矫矫：大家有幸入宫是姐妹，无幸便是过客，无论怎么说，没了和气只会教外人笑话，况且都是大家闺秀，旁边还有平民百姓看着，你们也丢的起这个脸。

秦秀女突如其来的严厉使全场都寂静了少顷，针落地可闻，可怕之处在于，她训斥时的气势竟使人由心地惧怕臣服。沈秀女先是反应过来，不紧不慢地欠欠身。

沈钟乐：钟乐知错，秦姐姐教训的是呢。

月秀女仍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沈钟乐：不过，钟乐甚是好奇，秦姐姐的家世呢，想必并非普通百姓。

沈钟乐含笑低语。秦矫矫转头望着沈钟乐的方向，杏眸在黑夜里散发着耀眼精锐的光，吐字惜金。

秦矫矫：武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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