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皓白珍珠倾泻而下,平静而又赋有朝气地渲染着周遭的一切,推杯换盏间,暗宇城的热闹劲依旧丝毫未改。
酒气愈发浓厚,早已失了最先的那份质朴的醇香,时希不禁黛眉颦蹙,目光时不时眺着窗外,清风拂过,碎了一地白霜。
“灰,我出去透透气。”说罢,时希便起身离开。呜呼哀哉!暗自排查许久,一无所获也就罢了,还被这满室的酒气熏得头昏脑涨。
“嗯。”黎灰依旧不改其严峻的神色。他的眸光紧致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生怕有什么疏漏。
时希自是知晓黎灰此举为何意,可心底却泛起一阵酸涩。她当然也知晓,只要是黎灰认定的事,即使是她也无力改变。
倚窗前,她垂眸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莲步微移,时希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先前的桥边。皓月当空,清辉几重?如若天宫真的存在月神,会不会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垂柳依依,夜风习习,搅弄着满池春水,若那俏皮的雨,猝不及防地打破了如镜般的沉默。
忽如一夜春风来,夹杂着夜晚的温润气息和阵阵香泽,舒心至极。
诚然,时希不喜那种热闹至极的场面,甚至是有一些厌恶。时间之神骨子里的那份傲气,绝不会被那份结庐在人境的喧嚣所沾染分毫。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阒然视野里,时希不禁轻吟出声。
桥边生出的花花草草上凝着些许露珠,覆着浅白的月光,映照出彼岸的方向。
晚风微扬,落花蹁跹。时光若静水般搁浅,此刻的一切竟显得如此岁月静好。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无处看。
潋滟月色柔和,清光流泻,意蕴宁融。流萤来去,倒影映在湖面上,若千万星辰闪烁。
果然,只有在夜晚,才能让风洗去一身的尘埃。
“哎呦!”蓦地,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女声闯入了这片静好的岁月。
“……”时希简直可以说是无语至极。自己本就是为了出来寻一隅僻静,怎又碰上了这么个不知名的人?
她张了张嘴欲发问,却又一眼瞧见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她的个头也只是稍稍碰及到了时希的下巴。说她是小女孩,还真不足为怪。
如若红药在场,定是能认出那小女孩的。
“对不起对不起!”星雨也没想到,自己也是为了出来透透气,居然还能在这地方撞到一个人……
说着,她欲伸手抚平时希衣衫上的褶皱,却不曾料想,时希的身躯竟倏地往后一挪,使得星雨的手尴尬地定格在了半空中。
“你是谁?”时希冷冷地开口道。
星雨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这女子她自是认得,就算先前未曾真正见过御王妃,也能从她的一言一行中——那份骨子里无法抹去的清冷自矜而辨认。
“我,我叫星雨。是……是暗宇城的舞女。”
“舞女?”闻言,时希也不由得将语气稍稍放缓了几分,自己方才似乎是吓着她了。
星雨谨慎地点了点头,目光下垂,尽量地避开与时希的目光交汇。
罢了罢了,不过一舞女。想来,也是出来放松的,又何必计较。
时希凝眉沉吟片刻,随意吩咐了星雨几句,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王妃……真是好看呢。”望着时希趋近于模糊的背影,星雨不禁以极小声的语气由衷赞叹。
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出神。
风微动,烟波浩渺仿若玉炉烟飐,拂碎满池月光,若柳絮蹁跹,三两枝丫微垂,落叶簌簌坠下,繁纷似霜花。
过去的事情,星雨已经记不清了。喧嚣尘世间,她早已忘却了自己是何时来到这暗宇城,又是何时成了一名舞女。
她的父母,不知去向;她的童年,似乎也一并随着消弭。在她的脑海中,成日的事情,似乎除了练舞,别无其他。
“这里的景色真好啊……”她眸中的星子,竟与这浓密的夜色格格不入。那光亮,与星辰无异。
星雨的出神不知持续了多久,只是听得她蓦然间惊呼一声,终于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真正目的。
但见她以极快的速度起身,慢慢摸索着前行,古桥边,她拨开杂草丛,一簇雏菊竟显露无疑。
“居然已经开了……”她喃喃道,转瞬间,眸子里的星彩益发亮了。
种一株小雏菊,便让心间开满春天。
这株花,乃前段时间星雨所种下的。怕被暗宇城的侍从当成杂草处理掉,她便将它种在这一隅小角落里,虽无人发现也无人欣赏,但是,只要被她呵护着,又何尝不是一份纯真美好。
淡粉色掩映着浅白色的月光,银霜仿佛攀满花瓣,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也是益发怡人了。
“小雏菊啊小雏菊,”星雨展颜而笑。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挑逗着细小的花瓣,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在这片花园里,沉默渺小,就像我在暗宇城内一样,无人问津。但是,时间能证明我们一直在,我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必为了昨夜今日而烦忧,这已经是许多人皆求之不得的事了。你说是不是?”
她当然是等不来小雏菊的回话的。
但星雨却丝毫不在意,她依旧笑意盈盈,纯真的面庞仿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融化了一层又一层凝结的寒冰。
“小雏菊,我给你跳支舞吧?这是我从小便练习的舞蹈哦。”
玄月透过横斜的树枝交错映在星雨的身上,那身段飘逸得犹如满天飘盈的雪花,不矫揉,不刻意。细碎的舞步,微云般轻移,淡粉色的纱裙随之舞动,缓缓道出舞蹈中的离合悲欢。
此舞,名亦曰《星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她的纯真,浸没在暗宇城暗无天日的玄英中,如星,如雨,照出一片光明的天地,洗去一身尘埃与烟火。
纱碧如烟,烟里玲珑月。月下,一粉衣少女翩翩起舞,如星,如雨,沉默无声;如雪,如玉,纯粹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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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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