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结发】何处春江无月明

塔下的湖面泛着清淡的波光，少了潋滟月色，极为单调。

薄雾锁江，飞花若雪。其实，黎灰并没有离开归月塔多远。他凝眸仰面注视着苍穹，青天光影中空空荡荡的，唯独缺了那一轮明月，缺了维持九州生存的力量。

天地阒然，他的神色也极为暗沉。此时的处境，要远比他想象的棘手。

玲珑台被毁，红药如今潜逃不知所踪，暗宇城外的子民依旧有不少的惶恐，而时希又中了毒，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看似毫无关联，实则为一个个紧扣的环，且当这些环圈圈相连，便能引发出前所未有的祸患。

暗处，黎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一个荒谬又无奈的想法，倏地在他的心底诞生——

如果用自己的力量填补归月塔，虽然谈不上修复玲珑台，但是否可以稍微纾解当今的局面？

他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法术朝着归月塔送去，银色的光波在半空中荡漾出一道极为靓丽了云弧。

片刻过后，他竟真能察觉到玲珑台的一丝微妙的起色。

“居然真的可以……”黎灰喃喃道，他自己也感到极为愕然。

既然这样可以的话，不如先作为一个缓兵之计了。黎灰这样想着，旋即并没有打算将先前的法术切断。

暗宇城外，骤然爆发了一阵子民的欢声笑语。他顿了顿，苦笑几声，随即拂袖而去。

江水不休，偌大的后院，很快便只剩下一片泱泱星辰。

……

待黎灰回到屋内后，时希已经醒了。此时，她倚在绮户边上，忧心忡忡地眺向归月塔。

自时希醒来后，便死死地询问白夜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夜羽拗不过她，便将她昏迷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玲珑台巨变，给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自九州问世以来，玲珑台在归月塔的最深处，一直被保护得很周密，从未发生过此般情形。

而今，红药此举，虽还不知动机为何，但无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窗外，晚风微凉，天边晕开圈圈墨色，碧落之上，空空荡荡，连带着心事，一同飘向远方。

“阿希，你怎么样？”

黎灰一进门，见时希微倚在窗边出神，不由得皱起眉头。

都这样了，这丫头怎么还是不懂照顾自己？

夜凉如水，映着少女承载着星辰的眸子，平添了几分愁绪。时希无视了黎灰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要用自己的力量填补归月塔？”

黎灰顿了顿，继而咬牙道:“是。”

果然，自己什么都瞒不过她。

时希微微上前几步，黎灰也顺势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一堵墙封了黎灰的退路，她才罢休。

精细的凤眸扫视着黎灰的面庞，她淡淡开口道：“黎影作为九州之皇，大可以昭告天下实况，你真不必如此做。”

时希说的并没有错。只有极少人知道，玲珑台如若被摧毁，是再难以修复的，单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弥补。而今，黎灰将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归月塔，无异于徒劳。

黎灰不语，只是微微上前，执起时希的手将她带到窗边，目光悠远，如同透过漫漫时光。

沉默良久，时希才略有些愕然地开口道：“怎么会……月亮的幻影……”

“这对我，对哥哥，对父皇来说，是一种执念。”黎灰柔声道。

“一种很深很深的执念。”

在那一刹那之间，时希才恍然。黎灰输送的力量，不过仅仅能够维持月亮的虚影，且与实体几乎无异，九州的子民未必能察觉出来，但她一定能。

果不其然，那明月不过是徒有其表，在她深处原本会供给出的力量，全然消散。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绮窗之外的江水之下，卷起淡淡的腥气，破碎的月光伏在江水之上，夜的变奏曲，正式拉开帷幕。

“是不是和先前的月亮一样了？”黎灰故作轻松地说道，可语调却是分明的无奈。

“是。”时希轻声道，旋即将垂在裙边十指和黎灰扣得更紧。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她想。

窗外古桥，娇艳芍药，泛着淡淡的红光，宛若少女，平淡地流淌着一生的惆怅。

缄默片刻，时希忽地似是悟到了什么，倏尔间挣脱开黎灰的手掌，凤眸结冰，正色道：“对了，红药……我知道她一定会去哪里。”

黎灰挑眉：“去哪里？”

“幽篁。她一定会去的。”时希冷笑道。

这世间只有两个人知道，星雨死在了夜晚的幽篁。或许对别人，对时希来说，星雨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舞女，但对红药来说，怕是不一样的身份了。

时希与红药素昧平生，但就她对于星雨的种种行为，不难看出，红药虽出手狠辣，却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黎灰点点头：“我会在幽篁周围派遣暗卫……”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股子中药的味道瞬时弥散于整个室内。

一袭熟悉的白衣呈现于时希的眼前，白夜羽轻声道：“王妃，这是今日的药。”

多年的辅佐经验使白夜羽成为了一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如今局面紧急，她深知没有继续滞留在这里的必要。说罢，她便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微微俯身，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就在前脚已跨出门槛之时，白夜羽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回首又嘱托了一句：“王妃虽然目前无大碍，但还是要每日服药，才有助于调养好身体。”

但也只有黎灰知道，白夜羽省略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此毒无解。

药味还在持续的飘散，盖过了窗外江水那层淡淡的腥气。黎灰的眸色益发暗沉，他盯着那一壶热气仍缭绕的药，默不作声。

先前才微微缓解的气氛，在中药味的熏陶之下，片刻之间又变得压抑。

“阿希，”茶壶之上氤氲着雾气，黎灰的眉眼低却，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父皇他会怪我吗？怪我没有守护好九州，守护好子民。”

你会怪我吗？

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不会的。”黎灰蓦地感受到脖颈之下一阵温热的鼻息。

时希随即轻轻倚靠在他的肩上，语气柔柔的，仿若神明，缓缓抚平了湖面之上破碎的涟漪：

“春花秋月，不过大梦一场。就当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无休止的梦。不会有人责怪你，也不会有人怨恨你。”

“因为我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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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一天我终于更了一篇正文（手动裂开 真的低估了高中的课程（手动裂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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