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四月

四月，春妈妈的生意早就已经随着她那船无力负担起昂贵的保养费用的花儿凋零。里面的姑娘也已经跑掉不少，毕竟树倒猢狲散，加上春妈妈往日里对她们并不宽容，动辄打骂，客人赏下的银两也向来是被她克扣到极致。那些姑娘自然也早就对她没除了金钱以外的感情。这个时候看着那纳红院要散了，自然也都纷纷收拾起自己的包裹，做起其它打算来。

有的趁着花船的热闹季节匆匆寻了个还算凑合的男人，嫁到他府上去做小，有的又已经找到了下家愿意收留她的花船，另谋新的老板娘。甚至有一个还就寻了附近的香怡楼的花船去那里营生。

那香怡楼的花船原本也是靠在这码头桥边的，只是那老板娘与那春妈妈天天吵来吵去，后来觉得实在闹心便将船挪到了不远处的上游。那里虽然客人是要少得些，可是毕竟清净啊。让春妈妈的纳红院和去找兰宵的引春楼的茬子。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兰宵也是个狠角色，那春妈妈不但没占着半点便宜，如今竟然自己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听说那春妈妈做青楼老鸨已经很多年，在京城中自然是有名号的，只是她为人向来都是这般怨毒，所以生意一直以来都是不温不火，生意好的时候她将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怀里捞，生意不好的时候也不愿意分贴些给姑娘们，但凡遇上急需要钱遇上了难处的姑娘，便绝对不会放过人家，逼着签下一道死契。可以给她足够的银子，却是要将姑娘终身都困在她的花楼上。所以春妈妈虽然也算是能说会道，嘴儿倍甜，哪家的公子大爷她都认得。可是生意上说起来却是没有格外大过的起色。

只是耐着她那副抠门的性子，倒是自个攒下不少钱，每年都能够将花船打扮出来赚上一笔。只是今年她实在运气不好，好好的生意不好好做，干嘛老是跟兰宵叫板呢？难道真真的以为这京城中已经没有自己惹不起的人了？

春妈妈环顾四周，船上到处都是残破的花儿，花船上的花除了不少是直接将盆栽移种过来，不过盆栽到底笨重，船上零碎华丽的物件太多，重量本身就比运船超出，为了减轻重量更多的是直接采用插花的方式装饰在花船的楼栏之上，花朵凋零得快，自然是需要不断的更换新的。而半月以来纳红院的收入都无法支撑长期的更换花朵，不少凋零下来的花瓣落到地上，甚至无人打理。

春妈妈的花船不香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些隐约的腐败味道……隔壁的兰宵便在这个时候格外女的人拿了一小手绢装模作样的捂着鼻子……

“啧啧啧啧……真真是埋汰啊……”

她原本是豪放洒脱的人，这会子故意做出一副千金贵妇的模样，那个埋汰两个字又说得极为缓慢而刻意，甚至还拖了一个婉转的尾音。更是让人火冒三丈……

纳红院中仅剩的几个姑娘也是无奈，她们并不是不想离开春妈妈，只是自己当初与这纳红院签下的可是终身契约。如今被困在这里，简直是无法言语。

春妈妈言之凿凿“你们若是敢跑，我不光要去报官，还要在将你们抓回来后打断你们的狗腿……”

都是些年轻的女娃娃，平日里被春妈妈已经是欺负到极致，到底还是害怕她的。也知道她的心肠并不是做不出这些事情。自然还是害怕的呆在纳红院的船上。偶尔打开窗子，看着隔壁引春楼上的花红柳绿羡慕得不得了。一个个已经被春妈妈折腾得瘦瘦的模样，看了不免让人觉得可怜。

“真真不是一般两般的埋汰哟……”

那兰宵看着那船上更加显得瘦小的姑娘，再一次加重音调叨叨着。

“管你屁事。你仔细你的船吧，你以为你船上人多便好吗？小心沉……”

春妈妈虽然气急败坏，还生着那般不可遏制的暴脾气，不过到底还是害怕兰宵……毕竟兰宵有时候不光脾气暴，还动不动就让人上船来。上次还将她干脆丢进了河里。

虽然并没有闹出人命，春妈妈本身胖，竟然也没有沉下去，只是在河中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河水，再加上丢的是岸边，双脚站起来便可以从河中起来。所以并没有认真要跟她玩命，只是为了让她丢脸罢了。

那次的事情让周围人津津乐道的谈论了好些日子，也让那春妈妈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怀恨在心。可是她现在手上没有人也没有钱，实在没有那个实力和兰宵硬来，虽然心中已经恨毒了那个女人，暗暗发誓，但凡她有机会，必然让那兰宵也脱下一层皮来……

相比较起来引春楼这边的各种状况都实在是好了太多太多……生意火爆，鲜花夺目。如今成了整条河上最吸引人的一条花船。小翠儿一早上起来就守着花匠将那些有些枯萎的花朵重新换成新鲜的。

个余月来，船上的鲜花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一楼和二楼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花种和颜色，唯独三楼，杜月瑶的地方，还是依旧是满满一楼的杏花，杜月瑶也从来不觉得腻。好在杏花的花期也长，从三月一直要开到五月。倒是一直有新鲜又好的杏花供应过来。

那引春楼的杏花船和船上的杜月瑶自然更是名声大噪。不光是京城，连外地好多人也赶来看热闹，送着宝贵的玉石和金子……

说她是杏花娘子，或者是杏花仙子，百花仙子……说是什么的都有。有一手简直完美的琴技。让人听了欲罢不能，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魔力，而那张面容，更是传的比天仙还要厉害些……

而能够有幸见到她的人也是少得可怜，见或者不见完全看她的心情。若是她心情好，便让兰宵安排一桌子酒席，她陪着客人谈笑风生。酒喝到高兴的时候还会弹上两曲助兴。若是她任性起来，便谢绝所有前来见她的人，几乎是半点情面不留的在她的杏花船上美美的睡到日晒三竿倒……逐步出户的想着自己的事情，仿佛是闺阁中的少女一般。

兰宵可不是春妈妈那般的老鸨，她自己都是个极为随性的人，跟杜月瑶这般随性的人便更是极为和睦，甚至对自己船上的姑娘多有些宠溺，都由着她们的性子做生意。

毕竟她还年轻，人生在世，还是将开心看得格外重要。

姑娘们整日都呆在船上，自然憋闷的慌，偶尔三五个结成伴出游，上街上逛逛。看看春季的新款纱衣，或者云坊的新首饰。那满街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将她们的眼球和心都牢牢的吸引住，不到打烊时间是不舍得回来的。只有那杜月瑶，几乎是长在了船上一般……船里面的姐妹们任谁去劝她都不舍得出门……

若是小翠儿闷得慌，杜月瑶便让小翠儿跟着其他姐妹出去逛。自己则是依旧睡醒了才起来，或者睡到夕阳西下去。

不过对于小翠儿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她还是有兴趣观赏的。

兰宵也不管，似乎是早就看透了一般。只是不断的将好的酒肉首饰送到她跟前去选。有这样一个任性的主子，那小翠儿自然是也同样被困在船上忙前忙后。每个上船的人都能够看到她忙忙碌碌穿梭在杜月瑶房间和楼上下的身影。送着不同的东西，替每一个人传话。好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小陀螺……

她是个勤快讨人喜欢的小丫头。连兰宵这般不喜欢小孩子的人都不排斥她。

日子久了，京城中的人便是不光听说了那杜月瑶的好，也知道了她的丫鬟小翠儿。她是与那个传说中的奇女子接触最多的人，若是想要见着杜月瑶，必然是要经过她传话的。

小翠儿早晨才下到甲板上，就见那甲板上已经等着好些人。

“翠儿姑娘，请问你家小姐近日可是有时间？”

“翠儿姑娘，麻烦你通报一声，说我们家公子可是从杭州赶过来见她的，舟车劳顿，却是舍不得歇一歇脚……就盼着能在第一时间见到月瑶姑娘啊……”

“翠儿姑娘，你家小姐可喜欢东海的珍珠？这可是我们家公子从东海的蚌壳中亲自挖出来的，以表达公子对姑娘的真心啊。

花船开始经营以来，小翠儿早就对这般场景见怪不怪。想见月瑶姐姐的人太多，杜月瑶仅仅只是安静的坐在那杏花船中，外面的男子就几乎通通都是中了她的毒一般，近来还来了不少外地的少年风流公子也排队等在人群之中。

小翠儿到底还是被这阵仗吓到几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答话，便自顾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去船舱下面打了水，再回到三楼去，一一给那些娇艳的花儿浇上些许。没注意到杜月瑶正开着窗户撑着额头看着她。

事件的主人公杜月瑶今天醒得不算晚，正眨巴着眼睛。看着窗前的花儿。那些杏花依旧盛开得格外娇艳，在小翠儿的悉心照料之下娇艳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她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都四月了啊……”

正在认真忙活的小翠儿没料到她已经起来了，被吓了一跳，显些将那舀水的木瓢儿从三楼落到甲板上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又弹起来。用圆润的那一面在地上打着转儿。

“月瑶姐姐，你醒了啊？”

她想起杜月瑶说的话，忙回到。

“四月中旬了姐姐。”

那杜月瑶哦了一声。看不出情绪的好坏，依旧只是懒洋洋的撑着额头。

“杏花，还能开上些日子，等到五月凋谢的时候，花船的生意也收场了……”

小翠儿认真的听着，可是她不知道杜月瑶为什么会一时说起这个。每年的花船生意都在三月到五月，五月一来，便纷纷收场，那些姑娘们也开始又在各自的青楼中营生。

“五月……”杜月瑶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叨叨着，然后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等到这些杏花都凋谢了，我也想回苏州了……”

不多时兰宵就让小翠儿送上来一个上好的锦盒，那锦盒倒是不大，上面绣着云花底纹，显得格外精致。

是楼下有位公子送上来的，想来也是首饰之类的玉器物件，依旧懒洋洋的拆开来看。

杜月瑶将那盒子打开，是一把木梳……

做工算不上精致那木料却是格外的上层货色，上好的香木，一股清幽气息扑面而来……

梳子上自然是投其所好的雕刻着几朵杏花……总得来说娇媚有余。

近来京中刚能够说话的小孩子都知道京城之中出了一个杏花娘子，人们若是想要见到她，最好的礼物便是她喜欢的，与杏花相关的东西。京城之中的工艺匠人向来以雕刻牡丹，玉兰为多……随着这杏花物件的需求量增加，都在纷纷研刻自己的杏花新品。刚开始工匠们只知道最近对于有杏花装饰需求的客人几乎是在迅猛的增加，于是纷纷开始设计新的款式和图样，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今年的杏花开得格外好？

后来才明白了，这些所有的饰品，都是为一个喜欢杏花的女人设计的。

凡是带着杏花的工艺品统统都水涨船高……让人不能不佩服这杏花仙子的号召力。

眼前的杏花雕刻并不是特别精致，梳子上能够雕刻的地方不多，一朵杏花便在梳背上静悄悄的盛开着。竟然让杜月瑶一时之间看入了迷。

她并不喜欢这把梳子，却是似乎就只是呆呆的看着……

又似乎是被那梳子上面的香味给整个人迷住了……不过那味道也不算是特别啊？

许久那杜月瑶回神过来……

???“这梳子是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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