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凡尘（二）

孟如温若要追到一个女子，清濯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因为就目前而言，真没见过哪个女子拒绝了他。

但是要见这女子也不容易，毕竟人家可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若是偷溜进去，不用法术的话，他还真不是那姑娘的对手，进去定会被当作盗贼给抓了起来——到时天界又可多出一则“上仙孟如温在凡间偷溜进公主府不敌附中婢女反被抓”的笑谈了；若是用法术的话，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仙家肯定又会拿他违背天条的事大做文章。

但似乎老天都要帮孟如温。

因为进不了公主府，孟如温便日日守在那个破落院子门口，他觉得既然白衣女子在那里出现过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实在等不到了再进公主府也不迟。于是孟如温便一日复一日地等在那里，连桑稞要将他发配忘川的事都忘了。

如此过了小一个月，他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女子执着剑，与几十个刺客缠斗在一起。虽说她武功高强，但显然之前就与人打斗过，伤痕累累，还要应付这几十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渐渐地，女子便处于劣势。

这时，女子仿佛闻到一股异香，香味钻入她口鼻的那一瞬间女子整个人几不可察的抖了抖，那股异香的气味怪异得很，不是寻常人家点的香，闻上去却也不觉得有多刺鼻，香气顺着口鼻侵入身体，所到之处都掀起一阵微风，轻轻麻麻地点在五脏六腑之中，说不出来的好闻，说不出来的享受，说不出来的放松.......

女子猛地咬牙，巨大的痛楚霎时间传遍全身，朦胧无力的五感瞬间清明了许多。

几名黑衣人联手攻向女子，女子背过手将剑往地上一插，整个人向后翻过，一脚踢翻他们手中的剑，趁他们退后之时一剑划过去，几个人立刻倒地，却不料还有一人背后偷袭，女子连忙闪过，仍是被刺中了右胸。女子强忍痛楚，一剑刺出去将眼前的人刺了个透，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一双手却在此时稳稳地扶住了她，轻轻地扶她在墙边坐下，她只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走向那些刺客，便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不在她原来的那间屋子，整间屋子虽说没有多么富丽堂皇，却也是干净整洁，比她那破胡同里的破屋子不知要顺眼多少。

她再一低头察看伤势，发现都被人上了药，包扎好了。

她慢慢地走下床，来到案几旁，伸手倒了杯水。

霜月在房间里转了转，那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就连一张纸条都没有。

确定救命恩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之后，霜月拿过床头边几瓶草药和她的剑，转身离去。

既不愿让她知晓，那她也不再多作寻找。若有缘，定会再见。

刚出客栈，她就注意到了客栈旁边一辆极为寻常的马车，她毫不迟疑地向马车走去，上了马车，对着马车上的主人屈膝行礼道：“参见公主。”

二公主浅浅笑了笑，扶她起来，“坐吧。”

“谢公主。”

马车缓缓驶动，轱辘轱辘的车轮碾在石道上的声音缓缓融入四周嘈杂的声音。二公主慢条斯理地抬手掀起帘子，看着外面街道上的来往行人，“大街上可真热闹啊。”二公主望向外面的眸子似有些许羡慕。

“霜月，你说呢？”

霜月应道：“是。”

二公主低低笑了起来，“问你什么你都说‘是’。”

二公主又看了片刻，才放下帘子，道：“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霜月立刻道：“为公主效命，属下心甘情愿。”

二公主又道：“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恨我。”

霜月低头不语，片刻，才迟疑地问道：“公主…….是如何得知…….”

话未说完，二公主便道：“如何得知你在这里？有一个人递了消息给公主府，说是你遇袭受伤，就在那客栈里。”公主指了指客栈的方向。

霜月低头不语，肯定是那个人。

“接下来公主打算如何行事？”霜月问道。

二公主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你先养好伤吧。”

为了对付一个霜月，不惜动用大批死士。

呵，真是下了血本。

孟如温回到客栈，发现清濯居然走了，居然撇下他走了！

清濯临走之前只留给他一滴小水珠，孟如温伸手戳了戳那小水珠，只听清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回去修炼了，你慢慢玩吧，小心点桑稞上神。”而后那小水珠“嘭”地一下炸开，水花四溅，溅了孟如温一脸。

孟如温摇了摇头，他与清濯自幼一起长大、一起修炼，可他都成了上仙，清濯却还是个小仙子，修行也是要看天赋的，强求不得啊！

不过清濯走了也好，这样他就可以好好地在凡间转转了。

御花园满园春色，皇帝与皇后正坐在亭子里，静静地下着棋，旁边站着两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一个满头珠翠，脖颈上一串亮眼的珍珠项链，穿着一身深紫色绣着凤舞牡丹图样的长裙，衬着整个人华贵无比；另一个则只是斜斜地插了根白兰簪，脖颈上一个青玉项圈上挂着一枚打的无比精致小巧的银质长命锁，腕间一对翡翠镯澄亮通透，一身青绿色长裙，淡雅而又脱俗。

“凝雅、凝墨，你们两个也别站着了，陪朕和你们母后走走吧。”皇帝放下棋子，站起身道。

皇后随即起身，笑道：“这一局还没下完呢。”

“改日再下吧！难得今日天气如此晴朗。”

“是。”皇后转头道：“凝雅、凝墨，你们两个还不跟上？”

两位公主连忙跟上，二公主刚要去扶皇帝，却被长公主一把推开，伸手扶着皇帝，二公主微微一笑，转而去扶一旁的皇后。

“凝墨，听说上次比武大会，你派了手下一位侍女去对战最后胜出的那位公子，怎么，是看不上吗？”皇后关切地问道。

二公主道：“女儿想啊，咱们大宁崇尚勇武，女儿的驸马自然也要是一位人中豪杰，若是连女儿的侍女都敌不过，说出去得多丢脸啊。”

“说到底，你还是不想嫁。”皇帝笑道。

二公主撒娇道：“姐姐还未嫁呢。”

皇帝突然想起来，对凝雅道：“对了，凝雅，之前为你举办的那场比武大会，你好像也派了一位侍卫吧？”

皇后道：“我当凝墨怎么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原来是有你这个姐姐带头啊！”

长公主羞涩道：“不瞒父皇母后，女儿只是想嫁给心中所爱之人罢了。”

皇帝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啊凝雅，来，跟父皇说说，是哪家的公子啊？”

长公主道：“这个…….等他回来了，女儿自会和父皇细说。”

皇帝想了想，“回来？”

长公主点点头，皇帝失笑道：“没想到朕的凝雅还有凭栏望君归的时候！”

长公主的面色登时就红了一片，娇嗔道：“父皇！”

二公主接着道：“父皇，那女儿是不是也可以先不急着嫁人了啊？”

皇后道：“你姐姐是为了等心上人，你却是要嫁的。”

“可是女儿早已有婚约了啊。”二公主摆弄了几下她的小银锁，银质的小银锁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长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

皇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道：“罢了，日后再说吧，你们跪安吧，朕与皇后回宫了。”

“恭送父皇，恭送母后。”二位公主向着走远的帝后行礼道。

帝后一走，长公主立刻变了一副脸，趾高气扬地走到二公主跟前，伸出手把玩着二公主脖颈上的那把小银锁，“有这银锁又如何？他终究不愿娶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日日睹物思人，传出去还不得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二公主轻轻打掉长公主的手，把玩着那把小银锁，淡淡道：“他娶谁都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妹妹倒不觉得思念未婚夫婿有什么让人耻笑的。咦，不知姐姐的心上人何时回来？不知，他可有婚约？”

长公主气极，刚要辩驳，二公主便道：“至少妹妹还有个物件可以思人，姐姐却连个物件都没有，怕只能独守空窗，红泪印素帕，以此寄相思吧？”说着，不再管脸色难看至极的长公主，扬声道：“霜月，回府。”

长公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那道白色身影，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明明派了那么多人！

霜月跟在二公主身后，只听得二公主吩咐道：“霜月，回去准备一下，父皇马上就要去围场狩猎，她一定会动手的。”

“是。”

二公主看了看冷若冰霜的霜月，问道：“伤怎么样了？”

“托公主福，已好了大半。”二公主给她的药都是上好的药，她恢复的又快，不过半月的时间，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那便好。”

二公主转而问道：“霜月，先前救了你的那人，你可知是谁？”

霜月摇头。

二公主有些诧异，“你不知？”

霜月道：“我醒来之时，房中空无一人，他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这么说来，你与他只是萍水相逢？”

霜月看了看二公主怅然的模样，想了想，实话道：“也许，他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唉，”二公主叹了口气，“萍水相逢之人尚且能拔刀相助，血浓于水的亲姊妹却是拔刀相向。真是讽刺。”

二公主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霜月，你说，普通人家的姐妹也这样吗？”

霜月跟在二公主身后，一言不发。

二公主惆怅地发了会儿呆，这才抬起脚步，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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