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辗转津门

沐三金：沐大小姐，我看谁给你撑腰，你要告我，那我在租界等着！

客厅中，穿着蓝色拷绸衫的中年胖男人嘲讽着面前有些狼狈的女人。

  这个女子正是沐公的独生女婉卿，口出狂言的中年男人是沐方的儿子沐三金。沐婉卿眸中尽显恨意，她破口大骂：

沐婉卿（婚后）：你这个恶奴，方叔临终前让你照顾沐家，你却想着吃主人的绝户。

沐三金歪着大脑袋干笑几声，腮帮子横肉挤了出来，叉着肥腰道:

沐三金：沐小姐，谁让你没家族撑腰，谁让你家男丁死绝了，今日的结局你该想得到的。再说姓谭的小子才多大，他打理得了家业吗？我好歹姓沐，总比白白便宜谭家小崽子强。

沐婉卿（婚后）：沐三金，你个王八蛋，我还攥着你的身契呢，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沐公馆家生的奴才。

沐婉卿语气愤然，贝齿碰得咯噔响。

  沐三金抚着多肉似的手掌，佯装害怕，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文书来，在沐婉卿姣好的面容前晃荡着，盯住了她的剪水秋眸，他一脸嘚瑟:

沐三金：哎呦呦，沐大小姐，我好怕啊，现今上海可不姓谭，你认清楚些，现在是国民政府和青帮的天下，我可认识不少朋友，婉卿小姐要不要拿这张废纸同他们说道说道，说我沐三金卖给了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沐三金口气变得十足轻佻。

沐婉卿（婚后）：你，你，你这个狗奴才，阴险小人！

沐婉卿跺脚大骂。

沐婉卿（婚后）：我爸爸真是瞎了眼，留着你这么一只豺狼。

沐三金那张涂粉的肥脸笑得更放肆了。

沐三金：沐老爷是瞎了眼，把仇人当成朋友，给仇人送钞票。要说豺狼还轮不到我呢，徐联帅才是坑害沐家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今日沐氏产业可是远航少爷当家。

沐婉卿好似泄了气的皮球，登时语塞。沐三金朝旁边几个瘪三使了个眼色，口里命令着：

沐三金：你们杵在那儿干嘛，把这个女人和这个野种给我轰走！

狐假虎威的瘪三们逼近了沐氏母子，一个小瘪三将谭家兴（谭玹霖儿子）狠狠推了一把。

  谭家兴在地上哇哇嚎哭，他挣扎起身，躲到了母亲怀中。沐婉卿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她昂首挺胸，好似骄傲的凤凰。

沐婉卿（婚后）：沐家的小姐还用不着你们来赶，家兴不要哭，离开这里我们也能好好活着。

沐婉卿抓紧家兴的手，领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馆，投奔了谭玹霖的大侄女顾月霜。

  顾月霜是上海的明星，幼时她遭遇了战乱，将要饿死之际是谭玹霖救了她。谭玹霖给她两个糖馒头充饥，从此她认谭玹霖为小叔叔，与他相依为命。他和谭玹霖的感情很深，今日小叔叔的妻儿投奔她，她慷慨地接纳了他们。

沐婉卿无意逗留上海这个伤心之处，且怕沐三金找顾月霜的麻烦。恰逢此时上海发生了一二八事变，待国民政府与日本人签订了停战协议，沐婉卿随顾月霜离开上海，来到北平安身。顾月霜凭借着漂亮的身材、脸蛋，美妙的歌喉以及出色的交际能力，她在北平的娱乐场混得风生水起，沐氏母子的吃穿自是不愁。

  某夜，沐婉卿哄儿子睡后，她辗转难眠，她偷偷打开台灯，从床头抽屉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弹琵琶的美人，两截穿衣打扮，有一双水灵灵的杏眼。

  她忆起沐叔临终交代的事:

沐方：照片上的女人叫秦蓁蓁，是老爷在无锡的相好，是一位没甚名气的评弹先生。老爷在无锡做生意，邂逅了她，包养了她。后来秦蓁蓁怀孕了，老爷却要回上海做生意。他虽舍不得蓁蓁，可老爷是上门女婿，他不敢带外边的女人回家——若让老岳丈知晓，还不打断他的腿。临行前老爷给蓁蓁留了一些钱，要她好好养胎。老爷在上海待了很久，待他抽空返回无锡，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他来到蓁蓁待过的租赁屋，已是人去楼空。老爷从房东那儿打听秦蓁蓁下落，只知她阿爷死了，她大着肚子嫁了人，具体嫁到哪里，房东也不晓得。没奈何，老爷只得返回上海，至此那个孩子再也没了音讯。

婉卿这才知道世上还有一位至亲，是她的姐姐或者哥哥，可是她到哪里找她(他)呢？祷告上苍，天可怜见，她盼望遇到无锡的亲人。

数年后，沐婉卿于左家当铺打听到了仇人徐伯钧的下落，他居然在天津隐居，放下屠刀学佛了。她感到可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也开始做善事结佛缘了。他手中欠了多少人命，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她的丈夫，都是死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军阀手里。她可不能让徐伯钧逍遥自在，他念多少经文，也抵消不了谭沐两家的血债人命。

  沐婉卿确定仇人所居，她决定搬到天津居住，追踪徐伯钧的足迹。顾月霜知她心意已定，也跟她来了天津。沐婉卿来天津前做了整容手术，把自己整丑许多，以防徐伯钧认出自己，对自己有所提防。她先租了一个独院，又从道上托人购买了左轮手枪。她每日在院中苦练枪法，暗暗发誓要杀徐伯钧为亲人们报仇雪恨。

天津这段日子，沐婉卿不再维持身材，反而猛吃海喝，将自己吃成个大胖子，顾月霜说她与之前判若两人。婉卿很满意顾的评价，她明白只有这般才能混到徐伯钧身边，从而伺机枪杀他。

  她一边打听着徐公馆地址，一边探问着普渡林的位置，她要摸清徐伯钧的生活轨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知道徐伯钧乘坐的是一辆黑色汽车，汽车牌号是：租界照会1067号，市府照会588号。徐伯钧的宅院戒备森严，出入十分秘密，但在普渡林却很大方；他常常在周日带着夫人孩子外岀看戏……

  沐婉卿犹豫了：

沐婉卿（婚后）：怎么办，在什么地方杀他好呢？

慎重思考之后，她将行刺地点定在了普渡林。那里居士信徒多，自己不容易暴露，徐伯钧戒备不严。明确了地点，她决定首先想法子混进普渡林，成为居士之一，以便出入方便。

  不久，普渡林的信徒中，便多了位年轻、壮实、虔诚的女信士，她的名字叫肖杭青（沐婉卿以母姓，杭与兄长远航之“航”谐音，青与己名“卿”同音）。她每次来得最早，听经最认真，走得最迟，和林友们相处最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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