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日本镀金

徐燕正为徐伯钧整理书房，她拉开了书桌下的黑漆描金抽屉，在抽屉角落里翻到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未曾封口，徐燕很是好奇，她将信封里的东西抖了出来——一沓黑白色相片。此时一张照片不安分地掉到了地上，徐燕弯腰将其拾捡起来。

  这是一张四人合照，照片上的军人们穿着立领呢子大衣，大衣没有口袋，有五粒圆圆的扣子，领章绣了一条龙。头上戴着镶边桶装帽，帽徽是五爪龙(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国留学生毕业军装）。

  徐燕一眼认出了中间的丈夫，照片里的徐伯钧年轻帅气，呢子军服衬得他神采奕奕。年轻的眼睛像车灯一样明亮，迸发出青春的活力。他眉眼弯弯，笑得非开心，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愉悦的事儿。

他左手搂住了刘香林的胳膊，刘芳亭此时未留胡子，一双小眼闪着聪慧的光，个子比徐伯钧高一些，长得较为粗犷。他神色激动，一只手还在胸前比划着。丈夫右边站着厚嘴唇的杨君恺(杨武德)，他正歪着头，一只手搭在丈夫肩上。最边上站了一个小矮个，徐燕不认识。

  燕儿正猜测着照片拍摄的日期，徐伯钧已踱步到徐燕身边，他笑着夺过照片。

徐伯钧.：这是俺留学日本的一张毕业照，俺和芳亭、君恺、义堂(张荫仁）拍的。俺那时多俊哩。

徐燕同丈夫玩笑：

徐燕..：再俊还留着猪尾巴。

徐伯钧靠在徐燕身上，摸了摸她的脑袋，颇为感慨地诉说旧事。

徐伯钧.：俺是步兵科留学生，领章是红的，帽子却镶着黄边，这里讲究可多哩。不过呢子的颜色俺喜欢，俺白，深蓝色很衬俺。俺那时候多年轻啊，君恺、芳亭也很年轻，可俺们再也回不到意气奋发的年代了。学生时代多么单纯，不必被这个尔虞我诈的世道染上颜色，那时我和义堂关系很好，哪像现在同住天津却鸡犬不闻。

徐伯钧说到这里，神色极为落寞。

徐燕引丈夫坐至椅上，她不自然地笑着:

徐燕..：霆远，侬留学辰光(时候)，吾勿养额(我没出生）。

徐伯钧叹了一口气。

徐伯钧.：是的哩，你出生俺年龄不小啦。俺是前清送去留学的，学费也是朝廷出的，他们一些人吃着前清的饭却砸前清的锅，俺可做不来。俺当时只想回去为朝廷、为袁宫保效力。

徐燕心中嘀咕:

徐燕..：真是个守旧老古董！

嘴上却说:

徐燕..：霆远，侬辣(在)日本学啥？

徐伯钧滔滔不绝道:

徐伯钧.：化学、理学、画学、代数学、军人卫生学、地学、马学、射击学、给养学、筑城学、战术学、交通学、测绘学、地形学、兵气学等等。相干不相干的，一大堆啥都学，俺比较优秀，在班里也是佼佼者；尤其俺在野外训练中，指挥法学得最好了！不过留学挺苦，课程多，要求严格，每月都考试，俺为了取得好成绩也下了一番功夫，芳亭还说俺争胜心太强。

徐伯钧话匣子一打开就没个完，又和徐燕吐槽住宿差，又窄又小；伙食也不好，天天白菜豆腐米饭，连块咸鱼都难见，他们为了改善伙食，就在星期天买些下水煮来吃。

  徐燕倒觉得丈夫很幸福，政府供他学习，天天有饱饭吃，自己在工房吃得连猪都不如，还得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儿。

徐伯钧谈了许多留学往事，有一件儿却难说出口，这是他的风流韵事，也是他年轻时的荒唐错事。他觉得对不起甄桂馨，甚至对不起后来的燕儿，虽然燕儿那时还没养出来。

他年轻时高大挺拔，貌比宋玉，盘在头顶的大辫子对他未有多少影响，戴上军帽后更加俊美了。一日他到富士山游玩，偶遇一个叫美枝子的女学生。美枝子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于是对他展开攻势，疯狂追着他求爱。

  徐伯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又没妻子陪伴，美枝子生得率真可爱，他一时没把持住，就和美枝子确立了恋爱关系，且有了男女之实。

  他那时昏昏沉沉、意兴正浓，却被杨武德泼了一头冷水，杨讲他已有了妻子，断不可再在外面胡搞，这样做对得起甄桂馨吗？睡一个日本娘们，看乡里人怎么戳他的脊梁骨。。。。

  徐伯钧沉默了，他闭门不出了。他思索了几日，终于鼓足勇气向美枝子提出分手。美枝子大骂徐伯钧薄幸，痛苦地哭了一场，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处。之后二人便断了来往。

徐伯钧回国担任管带，美枝子离开故国，追到了山东。她不停地骚扰徐伯钧的家庭，甚至要甄桂馨离开徐。甄指责美枝子勾引自家丈夫，真是无耻放荡的女人。徐伯钧知晓美枝子对发妻恶言相向，他对甄更加愧疚，他要亲自了断这场桃花纠纷。

徐伯钧回国担任管带，美枝子离开故国，追到了山东。她不停地骚扰徐伯钧的家庭，甚至要甄桂馨离开徐。甄指责美枝子勾引自家丈夫，真是无耻放荡的女人。徐伯钧知晓美枝子对发妻恶言相向，他对甄更加愧疚，他要亲自了断这场桃花纠纷。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徐伯钧将美枝子约到白杨树林。美枝子欲与他重修旧好，徐伯钧解开枪匣，掏出了手枪。美枝子吓了一大跳，她担心徐伯钧会杀掉她。

  徐伯钧将枪放在枝子手里，又把枪口对准自己脑袋，他满脸严肃，斩钉截铁地说：

前清徐伯钧：这事儿是我的错，枝子你若泄愤，现在就把我杀死，我不会怨你！

美枝子手中那把枪不停地颤抖，红扑扑的脸蛋一霎间惨白，她不知怎么办了，最终她将枪扔到了地上，她瞪大双眼，断断续续说道:

美枝子：徐君，你，你这是何必呢？

随后她踉跄地离开了树林。

  徐伯钧将口袋里的子弹全部掏出，他盯着六枚崭新的子弹，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第二日美枝子购买了回国船票，徐伯钧、甄桂馨这对夫妻终于过上了正常生活。徐伯钧对甄桂馨更好了，没几年甄桂馨怀孕了，十月后生下了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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