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夫妾重逢

徐燕回到宿迁，她在指挥部见到了徐伯钧。他似乎沧桑了些，平日傲慢的神色一扫而空。徐伯钧打量着几月未见的妾室，她竟然把头发剪短了。徐伯钧哼了一声，说不出是甚么滋味。他站起身，走到徐燕身旁，喋喋个不休：

徐伯钧：你这个蠢出世的贱人，那种时候你还敢回上海，居然去看什么革命党，不被抓起来才怪。要是俺，俺也把你抓起来，然后当赤党崩哩。

徐燕听到徐伯钧的恶毒言语，心中防线立马崩溃，她无所畏惧，大声喊：

徐燕.：侬有种，开枪干掉吾哇！

徐伯钧见她毫不畏惧，居然敢顶嘴，心想燕儿出去一番倒长了许多胆气。他拉住徐燕的手，挽起她的袖子，看到胳膊的伤痕，眼中满是疼惜。

徐伯钧：他们都是混蛋，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燕儿啊，你还痛吗？

徐伯钧接过徐远递来的伤药，用棉签轻轻蘸药擦拭着伤痕。

  徐燕正要挣扎，他让马弁搬过一张椅子，他将燕儿按在椅上。

徐伯钧：受了这么多罪，一路奔波也累哩，赶忙歇歇，俺给你接风洗尘，一会吃些饭，可惜这里没有无锡的厨子，你凑合着吃吧。吃完饭，好好睡上一觉。

徐伯钧的举动，让徐燕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才觉得这不是梦。她抬眼望着徐伯钧的琥珀眸子，不停哭诉：

徐燕.：侬现在才晓得尊重吾，侬早做啥嘞，天天骂吾贱宁(人），吾是额宁呐！

徐伯钧听到这话，心中很不痛快，可他瞧见徐燕梨花带雨的模样儿，又心疼了。

徐伯钧：快吃饭起(去）吧！

徐燕擦了擦泪，一脸倔强：

徐燕.：吾要贵(回）天津，吾想囡囡哇！

徐伯钧沉吟许久，吐出几个字来：

徐伯钧：你回天津吧！

徐燕脱口而出：

徐燕.：霆远！吾谢谢侬！

徐伯钧侧过脸去，他平静地说：

徐伯钧：吃完饭，俺让泽广送你回天津，一会再给徐城拍个电报，让他到点儿接你。

饭桌上，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徐伯钧派人将徐燕的琵琶取来，他亲手递给徐燕，徐燕的泪珠在眼眶内不停打转。她吃过饭，就启程回天津了。

徐远、徐燕下了火车，徐城早在出站口等候了。他见阿姐喜不自胜，指着旁边的小汽车道：

徐城：阿姐，阿姐，快上车，远哥，侬阿(也）上车哇！

徐远点了点头。

  徐燕看着阳光灿烂的阿弟，她的忧愁一扫而光，露出久违的笑容。徐燕坐在副驾上，她不停地询问着光洁的情况。

  徐城笑着说：

徐城：光洁好哇，在官立模范两等小学堂(天津中营小学)上初小，囡囡好奢遮(聪明)，还是全班第一。

徐燕听了很欣慰。

徐燕一行人来到英租界米多士道18号，这是徐伯钧在天津置得房产。这座宅院占地九亩，楼房四亩，庭院五亩，整座宅院十分气派。宅院的黑漆大铁门后有着一道电动卷帘门，方便车辆进入。大铁门两旁各有一个小门。这座宅院是由英国设计师设计的。大厦式的风格，明亮的瓦，墙体为水磨石，分前后楼，橙色前楼宽敞明亮，还有一个大大的地下室。

循着汉白玉阶而上，两边四个高大的爱奥尼亚式装饰卷涡的石柱。进了玻璃大厅门，楼下是会客厅，分上下两层。会客厅最上面是卧房。楼梯均是昂贵红木制造，结实得很。四周设有封闭式五彩玻璃回廊，主楼有廊通后楼，后楼是下人的住处。庭院中有着许多白色雕栏，围成一个个花圃，花圃中种着各色美丽花卉，香气馥郁。

除此之外，院中还有许多树木，徐伯钧非常喜欢枣树、海棠，此两种树木随处可见。现在海棠开得正盛，粉嘟嘟的花团，好似天边云霞一般灿烂。美丽的花朵吸引了许多蜂蝶，它们正在汲取花蜜。院西有一个大大的葡萄架，架上爬满了葡萄藤，藤上葡萄花静悄悄地开放。徐燕走到院东，看到六七棵桂花树，桂木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甜香的花木与洋房相得益彰，好似一幅生动的风景油画。

院中还有多盏英式铜镶磨玻璃路灯，徐城说每当夜幕降临，院灯打开，院子如同白昼，比白日的景色更加旖旎，同时加强了院中的安全。会客厅中央垂挂着流光溢彩的大盏水晶灯，整个大厅看起来富丽堂皇。徐远已到住处歇了，徐城将阿姐领到卧室，他便下楼了。徐燕有些困，在席梦思床上睡着了。

待她醒来，身上多了一床凉被。梳着长辫子、穿着圆摆阴丹士林袄、黑色褶裙的光洁正用大眼睛专注地看她。徐燕好久不见囡囡，她连忙坐起来搂住女儿。

徐光洁（幼时）：姆妈，你哪去啦，我天天想你，你终于回来了。可爸爸却不回来啦。

徐光洁不停地撒着娇。徐燕亲了亲光洁额头，激动地说：

徐燕.：姆妈也想侬，姆妈爱侬，姆妈永远陪着阿囡！

徐光洁（幼时）：妈妈，妈妈

光洁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酒窝像徐燕）。

徐光洁（幼时）：我也要永远陪着妈妈，妈妈你紧紧抱住我，我饿了，一会妈妈给我做无锡排骨，天津菜我都吃腻了。不过“桂发祥”的天津大麻花可好吃啦，姆妈你一定要尝尝。

徐燕.：好哇，好哇，吾听唉侬(听你的就是了）。

徐燕温柔地承诺着。她嘱小荷看顾女儿，自己来到厨房做佳肴。天津厨房的走廊快和徐燕乡下的弄堂一般长了，光走路就耗了不少时间。徐燕不晓得徐伯钧为何如此喜欢大房子，做事真是不方便啊！徐燕要佣人准备了一斤排骨，还有木耳、萝卜、豆腐、青菜等辅菜。她亲自调了酱汁，又差厨娘备了香叶、八角、桂皮，豆蔻四种香料。佣人将排骨与辅菜加工了。

排骨焯去血水、清洗干净后，徐燕在锅中加入清水、红曲粉为排骨上色，煮三分钟后倒掉了锅内的水。她再次在锅中加入清水，将所有的调料放入锅中，小火烧制45分钟，直至酥烂脱骨。而后放入辅菜，炖了五六分钟，最后徐燕又用大火收汁。排骨做好后，佣人用冰盘盛了，端到了圆桌上。待菜上全，徐燕陪着女儿一起用餐。

  徐燕夹了一个狗不理包子，看着上面匀称的花褶，心生喜爱。咬了一口，绵软鲜香，同家乡小笼比起来，另有一番滋味。光洁细细地啃着排骨，她想大快朵颐；只是阿舅说了，自己做事不能鲁莽，要做一个淑女，否则大失风范。晚上徐燕哄着光洁睡觉，囡囡闻着姆妈身上的清香，她甜甜地睡着了。

  次日徐远回宿迁，徐城将他送到了火车站。

  徐燕在天津呆了一段时光，她觉得日子太过闲适，总得找些事干。她不爱打牌看戏，就到光洁所在小学应聘教员，成为光洁班里的音乐老师。徐光洁为姆妈的职业感到骄傲，每次班里举办联谊会，光洁就要妈妈带领同学唱歌。如此她便占据中间位置，姆妈第一眼就能瞧到她。小心思得逞后，她的琉璃大眼掩饰不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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