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麒麟玉佩

客厅，徐燕将一杯蜂蜜茉莉花茶递与裴寿安。茶是她自制的，几天前她摘采院中干净茉莉花苞，筛捡后同绿茶拌在一起进行烘干，最终得到香浓的花茶。她将花茶分装一个个小纱包中，冲泡时直接将茶置于杯底。辅之蜂蜜，端得解渴又提神。她只喜欢简单冲泡，不似丈夫那般复杂工艺，好几道程序，仪式感十足，也不知是真渴假渴。裴寿安捧起花神杯，轻轻啜了一口，连称绝妙。

徐燕品着茶，同裴寿安聊起了家庭琐事。

徐燕...：绍慧如何？

裴寿安：她在长沙还算安全，也肯用功。

徐燕...：继卿最近怎样？

寿安直摇头。

裴寿安：继卿仍在南京羁押，黄恺申不肯放他回来。

徐燕长叹一声。

徐燕...：霆远常说黄恺申不是个好人，没有容人之量，继卿逼宫他一直耿耿于怀，真是小肚鸡肠。继卿也是为了民族大义，却落到这般田地，霆远常同我讲，继卿逼宫后，就不该送那黄恺申去南京……

裴寿安心中伤感，可她不想让燕妹担心，努力调整着情绪，语气尽可能平静下来：

裴寿安：燕妹，别说伤心事了，谈点高兴的，前几天我在左家当铺看见薛孟娥，她还蛮想你的。

徐燕面上气冲冲的，不断埋怨着:

徐燕...：她这人没心没肺，千撒撒(骂人的，尤其针对女人），长舌妇，啥话都与人说。沐婉卿从她当铺打探消息，她一字不漏和人说了，沐才寻仇到天津，要不霆远也不会死。

裴寿安：这倒也是。

裴寿安将花神杯轻放黑底描金小几上。

裴寿安：她就是那么一个没心肠的女人，否则怎么招野汉子给宗帅养野娃儿呢。

徐燕...：左祖昌这个流氓，和她倒真是一对。

徐燕语气十分轻蔑。

裴寿安被干妹妹逗乐了，不由地捧腹大笑。笑过，她同徐燕说:

裴寿安：我在左家当铺看见一对麒麟玉佩，和田的玉，花纹也很别致，你同我瞧瞧吧。

徐燕点了点头，唤过莹儿嘱托了几句。莹儿听得差遣，出厅门寻车去了。

徐燕身着双斜襟香槟色旗袍，领口镶了两粒石榴花扣，绲边呈淡灰色，稍稍点缀在襟上。旗袍至膝，侧边浅露出米白色蕾丝衬裙，为她增添了几分俏丽。她戴好米色钟形绒帽，又从衣架取了灰色麂皮大衣，裹住了娇小的身子。

徐燕收拾妥贴，就同五姨娘往左家当铺而来。两位贵妇刚踏进店门，薛孟娥满面堆笑，热情地招呼着:

薛孟娥：裴夫人、徐夫人光顾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随便瞧，随便看哇。

徐燕不欲搭理薛，敷衍地应付着主人。裴寿安主动与薛交谈:

裴寿安：左夫人，我们想看看那对玉佩。若相中了，也好出个价钱。

薛孟娥：好，好，我这就拿来让夫人瞧。

薛孟娥招手喊来伙计，要他去拿玉来，她则殷勤地招呼两位夫人围桌饮茶。徐燕无奈坐了下来，喝了几口茶。裴寿安闲靠在沙发上，拿起茶盅，慢慢品尝起来。

伙计恭恭敬敬端来一个蓝色珐琅盒子，盒里安着一对麒麟玉佩。裴寿安轻轻接过盒子，捧到徐燕眼前。

裴寿安：好妹妹，你瞧瞧，这对金镶玉麒麟的质地、纹样，一看就是上品。

徐燕漫不经心抬起了眼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左首的麒麟上，她心中一惊，不受控制地将其握在手里。她仔仔细细端详着玉佩，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细勘玉佩的小字，她喃喃地念叨着:

徐燕...：燕子初来语更新。

裴寿安瞧她脸色突变，忙问:

裴寿安：妹妹怎么了，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徐燕未曾理她，反而将另一块麒麟捏在手里，玉佩上一行文字映入她的眼帘:“一声声报内家春”。

  五姨娘瞅着徐燕手上的麒麟：

裴寿安：燕妹，左手麒麟口中金球倒似从右手麒麟颈下铃铛叼出来的，真真是一对。

徐燕闻得这话，又重新瞧了瞧:一样的成色，一样的质地，一样的纹饰，除了文字皆是一致。她将金球与铃铛相合，果然稳当地嵌在一处。她紧握麒麟，双手不停地抖动，面上激动起来，她开始盘问薛孟娥:

徐燕...：左夫人，这两块玉从哪里来？

薛孟娥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平复了一下心情，娓娓道来:

薛孟娥：含球的麒麟是南方一个商人当的，带铃铛的麒麟是沐婉卿的。我之前并不晓得是沐女士，后来从报纸新闻上知道了她……

徐燕听到“沐婉卿”三字，杏眼怔怔地盯着两块美玉。她似乎想到什么，顿时如遭雷劈，不省人事地倒在了沙发上。

待她醒来，她已身卧家中床上，裴寿安正坐在床边陪她。文君端过一杯热牛奶，柔声道:

罗文君（长大）：燕儿姨，寿安阿姨将你送了回来，你渴了吧，喝杯牛奶。我给光洁打了电话，她很快回来了。

徐燕摆摆手，轻声嗔怨:

徐燕...：我没大事，你让她回来做啥？

文君默然不语，她将牛奶递到燕姨手中。徐燕喝了几口，将杯子交回文君。文君收了杯子，搁到了床头桌上，往床对面小榻坐了。徐燕看着文君，吩咐道:

徐燕...：文君，你到院里迎迎光洁吧。

文君点点头，悄步离开了卧室。

徐燕见屋中只有寿安一人，扯了扯寿姐袖口，低声央求:

徐燕...：姐姐，我想去趟天津，看看枪杀丈夫的仇人，你能陪我去吗？

裴夫人抓住她的手，担忧写满脸上。

裴寿安：现在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日本人，还是不要出去罢！况国民党逃跑前，顾月霜趁这个空子使了钱，沐婉卿提前出狱，也不知她如今居于何方，还不一定在天津呢。

徐燕叹了口气，眼皮垂了下去，不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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