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毕天心一直站在城楼之上，等到天际微微发白，楼下的喊杀声依然没有停止。

毕天心站得身体都僵了，浑身发寒，却还没传来苏玄的消息。

何礼、琴剑秋、苏玄都下去了，毕天心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只能继续在城楼上看着。

终于，火把逐渐熄灭，她可以在日光中看清楚下方的形势，眼之所见，尽是尸身横陈，血流满地。

就在此际，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流民要进城了！挡不住了！”

毕天心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撑着城墙往下看。

身后突然一股力量将毕天心拉后：“小心弓弩！”

毕天心转过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琴剑秋，他满身血迹，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

“你没受重伤吧？阿玄呢？”

琴剑秋很冷静：“现在战况有变，苏玄让我回来保护你，眼下流民很可能要入城，你跟我回青都。”

毕天心微微一愣：“阿玄身边还有人跟着吧？”

琴剑秋点头：“我手下的人也跟着他了，你跟我去安全的地方。”

琴剑秋刚说完，便拉着毕天心快速下城楼，扶她上马。

两人共骑往青都赶去。毕天心看琴剑秋这么淡然，想必苏玄身边至少有一千人，苏玄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到青宫时，琴剑秋、毕天心一踏入，只见宫内轻歌曼舞，一派安逸祥和。

青芸一人坐于中间，风笛站于身后，再无他人。青芸见他们走近，起身相迎：“剑秋风姿俊爽，终于回来了啊。”

琴剑秋接过青芸递过来的酒：“多谢陛下赐酒， 前线流民怕是要攻进边境城池亚特了。”

“无妨。”青芸喝下一杯酒，“朕已派人去支援。你没事便算是好事。”

琴剑秋垂着头：“不管如何，陛下统一天下的日子，指日可待。”

“借剑秋吉言。”青芸笑起来，微微转向毕天心，“这是剑秋的侍妾？”

琴剑秋一皱眉，伸手握住毕天心的手，将毕天心拉后一些：“她……不是臣的侍妾。她跟臣一样是外族，她来青都也没多长时间，陛下勿见怪。”

琴剑秋心想，虽然毕天心前几日有来参加沈家庭审，来的人较多，看来青芸没注意到毕天心。

青芸见琴剑秋眼神动作却分明护短要紧，便认定这女子是琴剑秋的心头好，有些不悦：“不碍事。不如朕给你赐婚？”

青芸站起身，青芸伸手，捏起琴剑秋的下巴：“你们外族都肤白貌美，容貌都是佼佼者。”

风笛见状，找了个借口领毕天心到琴剑秋府上安顿住处。

琴剑秋见师父带毕天心走远，安心下来，愤然转过脸去：“陛下为何屡次给臣下药？”

“特殊一点的迷药罢了。”青芸语气有些委屈，“剑秋，我可是很喜欢你的，绝对不会毒死你。你长得那么好看，总让人忍不住啊。”

青芸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转手抱住琴剑秋：“若不是每次你都有反应，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

琴剑秋甩开青芸的手：“陛下可别碰臣，臣带着短刀，刀剑无眼。”

琴剑秋拔出短刀，向青芸刺去。

青芸退避不及，被琴剑秋的刀抵住了脖子。

青芸笑笑：“好了，剑秋不气了。”她伸手推推琴剑秋的手，“我给你和那个女子赐婚好了吧？”

琴剑秋收回刀，没有接话。一路走回自己的府上，琴剑秋才顿时放下心来。

琴剑秋想起瑶国被青芸灭的时候，他偷偷跑回瑶国境内找到了小时候带过他的阿姐。父母皆已不在，阿姐算是琴剑秋唯一的亲人，两人失散多年，最后一面竟是瑶国被灭才见。

瑶国被灭之时，阿姐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打扮得极为动人，她的侍女在一旁哭泣。

见琴剑秋进来，阿姐抬头露出一丝笑容：“阿澈，阿姐作为瑶国的公主，为守护族人，要替瑶国流一点血，阿姐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真好。”

琴剑秋忙走上前，在她面前跪下来：“阿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赶紧去叫大夫。”

阿姐摇头：“瑶国被灭你是知道的，阿澈，瑶国男儿几乎丝毫未损，有些人心中必然怨恨，我们总要……流一点血。瑶国男儿的血过于宝贵，阿姐是最没用的，阿姐得保护瑶国的男儿。”

琴剑秋仔细观察，阿姐身上没有外伤：“阿姐……服毒了？”

阿姐淡淡一笑：“没事的，阿澈。这毒啊，不疼，我只当是自己睡过去了。”

琴剑秋绝望之中，脚下虚弱无力，姐弟俩的手，都冰凉。

“阿澈，别把我的眼睛合上。”阿姐呼吸困难，她睁大眼睛抬头望天，低声道，“这是我，身为瑶国公主最后的尊严。若是瑶国能复兴，我死后，亦当睁着眼睛等这一天！”

“阿姐……”琴剑秋看着她缓缓没了呼吸，他竟没有力气伸手触碰她。

喉咙中的血腥味把琴剑秋拉回现实，琴剑秋吐了口血，眼前是空旷而无止境的黑。

琴剑秋听到虚空中传来小女孩的声音：“阿澈，阿澈，你快过来呀，我带你去放风筝！”

那是儿时的阿姐，他真想抱一抱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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