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行动

华懋饭店的包厢内，饭局还在继续。唐山海和徐碧城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内心倍受煎熬，脸上却依然需要挂上故作的轻松。

身旁的陆言薇见身旁的苏三省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去找刘兰芝聊天。

苏三省说：“李主任，处座，我吃好了，可以出发了吗？”唐山海望向徐碧城，看她神色忧虑，心知情况肯定不妙了。李默群放下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说：“差不多了吧。”这次行动对他而言，几乎是胜券在握。

毕忠良却依旧稳稳地坐在座位上，“不急，苏先生可以再吃点水果。”李默群的眉头微皱，对毕忠良的态度明显不悦。

“李主任您说过，不急在这一时三刻。”毕忠良说。李默群挑眉，“看来忠良你还另有高招？”毕忠良笑笑，“李主任，请容我先卖个关子。”

刘二宝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一声“报告”听得唐山海浑身一震。

毕忠良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汤，头都未抬，“说！”刘二宝说：“抓住了一个企图逃跑的女服务员。”

毕忠良饶有兴致地看了徐碧城一眼，站起身来对刘兰芝说：“你在这里替我把主任陪好了。行动处的人，都跟我下楼。”

除了几位太太，几乎所有人倾巢而出，本来陆言薇是不应该去的，因为她也只是档案室的一个职员，没有什么实质性工作，但是在陆言薇再三要求下毕忠良也只好答应，其实她来行动处是干什么的，毕忠良和李默群心知肚明，碍于她的身份总得哄着她来，这倒是让陆言薇心里暗喜。

李默群、毕忠良、唐山海、陈深、徐碧城、苏三省、陆言薇一起从楼梯上走下来。陆言薇一眼就看到了身穿制服的女服员的背影，刘二宝上前重重扇了女服务员一个耳光，大声斥道：“说！为什么要逃？”

女服务员的脸瞬间肿了半边，哆哆嗦嗦地说：“我就是想回家，家里娃病了。

”刘二宝又扇了她一个耳光，“还撒谎！”陆言薇早已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么多年在梅机关不是白待的，只是……希望这个女服务员不要受太多罪。

“我没撒谎。”女服员痛哭，半边身子瘫在地上哀求道，“求求先生放过我吧，娃病了不能没人照顾！”刘二宝直接掏出怀里的枪顶住女服务员的脑袋，横眉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毕忠良此时已经走到了大厅，对刘二宝吩咐：“去查查这人是服务哪个楼层的。”刘二宝赶忙收起抢敬礼，“是。处座。”

苏三省在一旁轻声对毕忠良说：“处座，现在恐怕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还是先去抓人吧，免得夜长梦多。”看来是他担心出什么纰漏，这个人还真是立功心切啊，陆言薇心想，他是铁了心要叛变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毕忠良也是这个意思，点头对刘二宝说：“押上楼去，先关着。”

突然，一直反抗不肯上楼的女服员扑向了刘二宝，刘二宝没想到她还敢反抗，手里的枪不慎走火，但是并未击中女服务员。混乱中，女服务员眼见逃脱无望，纵身跃下楼。

刘二宝拉扯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坠落在离陆言薇不到一米的地方，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血喷溅而出，溅在陆言薇的鞋上还有裙脚，身躯抽动几下就断了气，鲜血在她身下缓缓地泅出。毫无准备的陆言薇着实是被眼前这个场景吓了一跳，即使她见过很多死人，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惨烈地摔死在她的脚边，她看着溅在身上的血迹，童年的回忆瞬间被勾起……她的父母……姐姐……爆炸……梅机关的审讯室……这让她心神不安，想赶快离开这里，陆言薇后退几步，一个趔趄，有些重心不稳，这时她感觉有人扶着她的肩膀，转头一看，是苏三省。

“没事吧？”苏三省轻声问道，有些温柔。

眼前这个男人莫名让陆言薇安心不少，即使……他不是什么好人，她没有回答他。

“谢谢。”苏三省看着陆言薇的眼睛，下意识地把陆言薇挡在自己身后。

徐碧城吓得慌忙捂住了嘴，身体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唐山海迅速走到徐碧城身边抱住了她，不让她再看这血腥的场面。刘二宝惊慌失措地下楼，确认女服务员的鼻息，而后一脸惨白地向毕忠良报告，“对不起，处座，人……已经断气了。”毕忠良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责怪刘二宝，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动了怒。毕忠良说：“看来都是受过党国教导的人，她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陆言薇很快使自己保持冷静，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陈深、唐山海，我命令你们从现在起接受苏三省指挥，立刻携行动处一二三分队出发，捣了军统上海区的老窝！”毕忠良终于发出命令。

“毕处长，不知道我可以去吗？”陆言薇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苏三省的。

“当然，不过，有一点，要保证安全，不然我可担待不起。”这样的功劳让这位小姐亲自告诉影佐……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陆言薇微微点头，“谢谢毕处长。”本就怀疑陆言薇的众人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只有李默群还在假笑着，有人已心知肚明，可以说，在场的只有苏三省不知道自己的目的。

现在挑明身份，没什么不好，行事可以更方便些，而且她也造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陈深，保护好陆小姐。”毕忠良嘱咐。

“放心吧老毕，不过她去干什么啊？”陈深问。

“小赤佬，管那么多干嘛，回来再说。”

华懋饭店的门口雨声很大，硕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在篷布大车的车顶。三支行动队员都已荷枪实弹地等候出发了。

唐山海手里举着一把做工精良的黑色布伞，伞布结实且有光泽，盖住了他大半张脸，以此掩盖他此时杂乱的情绪。

陈深还在抽着烟，黑暗的雨夜中，烟头上的火光忽明忽灭。

“陈深哥哥，抽烟不好。”陆言薇忽然开口。

“哦？那陆小姐认为什么好呢？”

“你就不想问我来干什么吗？”陆言薇举着伞，用轻快的语气说道，眼睛在黑夜里也忽闪忽闪的。

“陆小姐想说自然会说的。”唐山海走了过来，他好像似乎很少和陆言薇说话。

“嘿嘿，没想到唐队长才最懂我，改天请你和碧城吃饭啊。”

“乐意奉陪。”陆言薇不得不承认唐山海是个十足的绅士，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优雅。

“顺便带上我。”陈深附和。

苏三省此时穿着雨衣走了过来，站在他们中间笑了笑说：“能有两位队长助苏某共同行动，还有……陆小姐，苏某十分感激。”说到陆言薇时，苏三省顿了顿，像是想说些什么。

陈深也对着他笑了笑，“别客气，老毕吩咐我们听你的，这是应该的。”陆言薇在苏三省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但是神情上还是谦逊的。

苏三省说：“陈深兄这是要折煞我啊！”陈深灭掉手里的烟，烟头划过雨幕，熄灭。他说：“有机会跟着苏兄立功领赏，我和唐队长都很荣幸。”

苏三省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那么就劳烦三位跟我走一趟吧！第一站，军统上海区总部。如果没有意外，上海区区长曾树现在正和他的女人们一起打着麻将呢。”

“苏先生，你看我这副模样，站都站不稳，你可要保护我。”陆言薇又是甜甜的一笑。

苏三省只是点了点头，仅在这个晚上，苏三省就已经被这个女人搅到心神不宁两次，这次，他是因为实在捉摸不透陆言薇，身份不简单，目的也不简单，而且有两副面孔，他差点被她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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