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烈日

今天，烈日当头，知了吱吱的叫唤惹得人心烦。

沈欣言也不例外，前阵子崴到的脚现在还没好，走道依旧得单腿蹦蹦跳跳的，加上天儿热，买的那一斤桂花糕基本上都要坏了，她也就只能摇着孟鹤堂送的小扇子，吃着孟鹤堂买的一斤桂花糕，面前小桌子上还有一壶沏好的茶水儿。

是挺自在的，就是每天不能自由活动就挺惹人心烦的。

而对于张云雷，自那天的争吵之后，沈欣言就再没和他搭过话。

可张云雷是每天出去表演完就立刻回家，有人找他去酒楼一聚，他都以“家里有人等他”的借口回绝了，弄得别人都以为他英年早婚了，一开始杨九郎还能替他解释一下，不过后来也是懒得说了，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天回家的路上，日头正烈，张云雷热得都要眼冒金星了。

实在顶不住这大太阳了，就转身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茶馆里，要了一杯凉茶。

不想，他付完钱起身刚要出去，就看到了一群身着土色衣服的人乌泱泱的涌进茶馆。

是日本人。

“你，坐回去！”其中一个用刀尖抵上了张云雷的脊梁。

明明是灼灼夏日，张云雷却只觉得寒意沁骨。

茶馆里一片骚乱，一个唯一衣着不同的日本人走上了茶馆的小舞台上，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太君。

“各位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大大的好人。”那人留着一撮小胡子在人中处，用一口带着奇特语调的中国话喊道。

可底下的人，都被那些日本士兵用刀尖抵着身子。

“这次来茶馆，只是想听小曲儿。”那太君又突然说回了日语，而他身后一个梳着中分头、戴着圆框小眼镜的人开口给他翻译。

看来这人是汉奸无疑了。

张云雷心里嘲讽着——怎么汉奸都是长这么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呢？

“大家坐下，安静的跟我们一起听曲子，听完了这场大家就可以走了。”那汉奸话音刚落，就有人不顾死活的推开日本兵往茶馆外跑，却直接撞进了前面突然出现的日本兵的刀尖里。

登时，血溅四方。

几滴血停落在了张云雷细芙白嫩的脸蛋儿上，他伸手颤抖地抹了一下，根本不敢去看。

茶馆里尖叫声此即彼伏，那汉奸掏枪向房梁上直 直开了一枪。

这一枪过后，茶馆里便鸦雀无声了。

“希望大家都乖乖地听话，不要自找死路。”那太君说这句日语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汉奸翻译过来的时候，笑得同样令人作呕。

这群人，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茶馆的老板呢？”太君环顾了一圈儿，最后，目光终于锁定在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身上。

“你，应该是老板吧？”汉奸仰着个腰板，手上提着枪吊儿郎当的走到那老人面前。

“哎，是……是。”那老人吓得不停地点头，头都要低到地面上了。

“老头儿你别害怕啊，我们太君今儿个来就是想听几首小曲儿，没别的想法，你要是乖乖听话，把你家当红小女儿叫出来给太君唱几首，咱就嘛事儿没有，你要是不听话……”汉奸将手上的王八盒子顶在老人的下颚上。

“别怪老子一枪崩了你！”

老人吓得直哆嗦，泪眼涟涟。

“不能，不能……我马上给您叫出来……”说罢，向楼上喊了声“小翠”。

可叫小翠的那姑娘似乎并不想出面，那老人都要急哭了，也不见她下来。

太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汉奸一看太君的表情不对，立刻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从下颚一穿而上，带着血线直插房顶，可这是子弹，木头的东西怎么可能拦得住铁疙瘩——棚顶子一下就被打出个大窟窿。

茶馆里已经死两个人了，底下的人们人心惶惶，只希望现在马上出现个人能救救他们。

“太君，您看这情形……”汉奸这会儿猫着个腰一副谄媚模样走到太君旁边。

太君眯眼看了会儿台下惊慌的人们，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长得最高，站的最挺拔的张云雷。

这公子好一副傲人的气势。

“就是他了。”这句中文他说的还是怪腔怪调的。

张云雷深呼出一口气，打开扇子，一步步迈向那太君。

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腿肚子都在直打哆嗦。

“太君……您想听什么曲儿，我给您唱，但是不要伤及无辜。”张云雷能说出这句话就已经用了他十分的勇气。

“就唱你最拿手的。”

张云雷点头：“好，太君请入座吧。”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走上了台子。

老人的尸体，就横躺在台子下面的边上，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张云雷胃里翻江倒海。

差点一开口就要把肚子里上午的这些分量请出去。

他轻咳了两声，咿咿呀呀唱了几声开嗓。

要说张云雷最擅长的是柳活儿，可现在他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小曲儿，这会儿还因为紧张，嗓子紧的唱不了锁麟囊。

猛的一下，他想起了沈欣言所唱的那首小曲儿——《探清水河》

心熟于耳，总听沈欣言哼唱，自己这下张口就能来。

“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

也是奇了怪了，沈欣言唱的小曲儿按理来说不是正经的京城小曲儿，可听起来就是舒服好听，词儿也简单明了，虽说她唱的并不全乎，可张云雷就是喜欢这样唱。

“什么！？”

沈欣言一听这话一下子从小木椅子上跳了起来。

“日本鬼子进城杀人了！？”

“是啊，我们角儿还在那个茶馆里，被小鬼子扣下来唱曲儿呢。”杨九郎急得直跺脚。

沈欣言思索了一小会儿。

“翔哥你先别着急……我有办法，但是我们得先赶紧过去。”

“好好好，只要能把角儿带出来怎么着都行！”

沈欣言将自己的便服换下，穿上了张云雷带她回来那天所穿的小旗袍，匆匆盘上了自己的青丝，用簪子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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