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为入宫而精心准备的九歌除了上街购选衣饰、熟练舞曲之外,大多数时光都是同“哥哥”慕言一起度过的。
慕国师最疼爱的唯一的千金慕九儿要入宫参加选秀的消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作为慕九儿的亲哥哥,慕言自然是无法反对的,因为这是父亲的决定,更是慕九儿的意愿。
[慕府后院]
九歌坐在花藤秋千上,与慕言如同真正的兄妹一样愉快的玩耍交谈。
曾经,她也有个宠爱她的哥哥,每年生辰他总会带她坐着全城最高的屋顶,看最美的烟火。
现在,借着慕九儿的身份,又能体验到有父母疼,有哥哥宠的生活,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她过的最快乐美好的时光。
九歌:哥哥,给你看看九儿最近新练的舞!
九歌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在花丛之中翩然起舞,宛若一只轻盈的蝴蝶,在万花中自由飞舞。
慕九儿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跳过舞,他也从没有央求她学过,因为就算她会,也绝不是跳给他看的。
眼前的“妹妹”,笑得多么灿烂,跳得多么好看,这样的她,失忆了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九歌:言哥哥,九儿跳得可好?
慕言九儿的舞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哥哥最喜欢了。
九歌:那就好,待我入宫,皇上定会喜欢上的。
慕言——!!
忽然,慕言站起身拥她入怀,似是恋恋不舍。
慕言:九儿,哥哥无法阻止你入宫,但是请你也不要忘了哥哥一直在这里等你。
慕言:入宫了,若是受了委屈欺负,回来找哥哥,哥哥定会狠狠教训那人!
这一番话就是平常兄妹之间离别前说的,九歌觉得鼻子酸,眼泪涌了出来。
九歌:嗯,哥哥,有空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慕言哥哥会一直等你的。
最后那句话九歌并没什么察觉到哪里不对,只想安然享受属于哥哥的温暖关怀。
选秀当天,九歌要乘坐的是慕国师特地准备的豪华车马,盛装待发。
国师府大门口,九歌与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一些亲友、仆从们一一道别。
慕国师一大早便与慕言上早朝去了,府内男丁少,所以女眷们道别总是会耽搁些时辰。
同九歌絮叨最多的是大夫人,这位膝下无子女的富家女人倒是表面冷淡私下热情,尤其是今日她要离开国师府,若不是她含泪诉说叮嘱她什么,九歌都要怀疑大夫人是巴不得慕九儿远离了。
应付完一圈女人,终于得到机会与慕九儿的生母告别,方才一直保持沉默微笑、一脸耐心的(宫庭)指导嬷嬷却催促她时间不多了。
九歌并未多理会,而是牵着夏氏的双手,依依不舍。
九歌:娘,九儿离家入宫得很久,娘一个人在家中要好好的,女儿会定期回来看望您。
夏氏我的九儿,到了宫里可得听嬷嬷的话,不要那么任性。
夏氏我不强求你回家来看我,可也别忘了看看你爹,只要我的九儿一切安好,娘亲怎么样都无所谓。
九歌:[流泪]娘!
夏氏对慕九儿的疼爱令九歌热泪盈眶,母女二人相拥在了一起。
坐上马车,一路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路段,驶向宫门。
马车最终停在选秀宫门前,九歌在季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周围已经停了好几辆来自其他皇亲富甲的车子。
指导九歌的李嬷嬷是皇上专门派来教导她的,因此九歌也就不在管教所有秀女的陈嬷嬷管理范围之内。
这一入宫门便与他人的待遇不同,难免遭到他人的嫉恨。
所以大家一同用膳的时候,九歌的位置便被人故意撤掉。
九歌环顾大堂,所有的秀女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没有人愿意得罪人。
一开始所有参与的秀女名册上第一个就是她,而且作为国师的千金,能与她做对的,恐怕也只有秦氏独女——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秦尚书之女。
这秦大小姐娇生惯养,脾气不好,但是一曲琵琶倒是名动京城,无人与之匹敌。
仗着傲人的家世,美艳的容姿,高超的琴技,其他官眷之女当然是不敢轻易得罪。
所以当九歌走到秦裴依身侧,公然向她宣示主权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九歌。
秦裴依:慕姐姐,我很开心能与你共同进退,但是姐姐这意思,是在怀疑裴依么?
#九歌:我这人,向来讲究依据,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就冤枉秦妹妹。
#九歌:半个时辰前,我在陈嬷嬷那儿看到过今日选秀名册,走了十个人,而我依旧是第一位,可不知为何膳堂却少了我的位子。
秦裴依:啊?那姐姐可是忘了向陶公公通报姓名,咱们姐妹都通告了公公。
#九歌:[笑]不瞒妹妹,父亲大人今早上朝便提前在陶公公那通告过了,而且,这膳堂的坐位可是公物,搬运过的人身上肯定有木香。
秦裴依:——!!
不知是不是出于心虚,秦裴依面色煞白,不自主地后退,将筷子给掉到地上。
#九歌:哎,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
九歌上前一步,越过面露难色的秦裴依,为她捡起筷子,还凑到她耳边嗅她身上的味道。
#九歌:妹妹用的这是什么香,怎么如此像木香?
秦裴依:......姐姐你肯定闻不出来,这、这是我们家独有的熏香,改日送给姐姐闻闻。
#九歌:呵,那便多谢妹妹好意了。
这时,一位小太监走了进来,喊道——“不知哪位是慕国师的千金?”
九歌:[微笑]正是小女子。
“慕姑娘,”小太监恭敬地行礼,“容妃娘娘召姑娘前往华舒宫。”
九歌:劳请带路。
九歌跟随小太监离开选秀宫膳堂后,屋内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有人猜测容妃的目的,有人取笑某人,也有人崇拜起了九歌。
周围的小姐妹都在替秦裴依打抱不平,埋怨着九歌。
坐在秦裴依不远处一直吃素的白衣女子冷冷地瞟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秦裴依,心情差的大小姐发现了她的眼神,当然不爽了。
秦裴依:你看什么看!
白衣女子压根不理睬她,仍是慢慢地嚼着素菜。
秦裴依:你什么意思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敢无视本小姐,呵,穿着这么普通......
旁边的姐妹连忙拉住起身欲动手的大小姐,忙不迭地劝住她。
秦裴依:你们干什么!没看见那女的什么眼神吗!她在嘲笑我!
“依依,那个人我们不能惹!”“是啊,你不知道,她可是皇后娘娘一族的人!”“她背后的势力可大了,是个比慕九儿还厉害的角儿......”
秦裴依:...皇后一族?
秦裴依:呵!
秦裴依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端庄地坐了下去,没有再发过脾气了,仿佛刚才暴躁不安的人不是她。
宫中午膳时分是最安静的,走在少有人的宫道上,九歌步步留意周遭,虽说这容妃与国师交情甚好,但也听说容妃在宫里的权势直逼皇后,性情时好时坏。
小太监将九歌引至华舒宫门前时,特意停下来,回头望了她一眼。
九歌:小公公可是有话要告诉我?
那小太监向她行了礼,低声说道。
暮子君待会小姐无论是听到什么,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您背后的势力。
他凑近九歌,在她耳边诉说时,九歌清楚地看着他的面容,这个约莫二十的男子长相竟是如此俊雅秀气,眼边还有一颗美人痣。
[华舒宫正殿]
华舒宫内倒与外表的奢华不同,虽然名贵饰物多,但是正殿后面建了一座不小的竹林,茶壶溢出来的香气淡雅清新,屋子里一股竹子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容妃就跪坐在蒲席上,梳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头髻,穿着简便轻快,未施粉黛,单手拖腮,慵懒而悠闲地望着竹林。
九歌怎么也没有想到,传说中霸道易怒、权势逼人的美艳宠妃竟是这么一副慵懒而飒爽的模样。
察觉到九歌的到来,美人缓缓睁开双眼,露出清澈明媚的眸子,伸了一个懒腰。
卓华裳:嗯——
#九歌:[行礼]民女慕九儿见过容妃娘娘。
卓华裳:可算来了,坐吧。
九歌也不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在她面前。
卓华裳:慕姑娘,本宫听闻你三年前失足落水,前不久还在青楼当了个头牌花魁?
容妃一边麻利地倒茶,一边问道。
#九歌:确有这么一回事。
卓华裳:本宫还听闻,是三王爷将姑娘接回国师府,而且,你们二人关系甚为密切。
#九歌:回娘娘,民女与三王爷自幼相识,只不过是儿时玩伴罢了。
关于慕九儿,沐祁枫只告诉过她这些,他说,若是有人猜疑他们二人关系,说出这些话就闭嘴,别人也不会再多问。
可是,面前的容妃娘娘,似乎与三王爷的关系不浅,同她谈话了半个时辰,甚至是用膳时十句有八句不离沐祁枫。
难不成,除了慕九儿,这位容妃娘娘也是三王爷的儿时玩伴么?
见九歌时不时盯着自己看,尤其是在说沐祁枫这三个字的时候,卓华裳就越是断定了一件事。
这九歌,是他几年前救下的人,收作刺客并助她成为花魁,使其名扬四方,再推波助澜取下慕氏千金之名,种种迹象,皆不是为引起皇帝的注意。
辛苦筹划了这么久,这枚棋子确实是比自己更有利用价值,况且,她卓华裳当初入宫时他也只不过是在私下向皇上提了提而已,看来,他快要按耐不住了。
卓华裳:慕姑娘若是喜欢王爷,不必遮遮掩掩,大可直接告诉本宫。
#九歌:噗——咳咳咳!!
在旁侍奉的小太监见状,立即上前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九歌:咳咳,多谢。
那小太监向卓华裳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适可而止,可她哪是个见好就收的?朝他眨了个媚眼,反倒把人家弄得不好意思地连连后退,仔细看,脸颊竟浮着可疑的红晕。
#九歌:娘娘莫要胡说,慎言。
卓华裳:哦?兴许是本宫搞错了吧。
卓华裳:不过,当初枫郎送予了我一个定情信物,如今他既送了你入宫,想来对你也并非有情,这么一来,我可就放心了~
#九歌:三王爷...与娘娘曾相互心悦?
卓华裳:可不是嘛,枫郎那个坏蛋,说好了同人家花前月下的,不过,如今看来,他心里还有人家。
那小太监听得真真切切,看九歌明显心情低落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暮子君「...又开始胡诌人了,华裳这忽悠人的本事,究竟是跟谁学的?」
卓华裳:哎呀,慕姑娘此番入宫,定是要成为皇上的女人,若是心里还有惦记的,可千万当心哪,不要被夺了身心。
#九歌:......
卓华裳:本宫尚有一计,不知慕姑娘可愿倾听?
九歌半信半疑地探了身子过去,听了没几句,就脸蛋潮红,又羞又恼。
#九歌:娘娘!你贵为皇妃,怎可说出这番不知羞...污秽之言?!
卓华裳:哈哈哈哈哈哈...
罪魁祸首却丝毫不在意,不顾形象地开怀大笑。
#九歌:娘娘若无它事,九儿便先行告退了!还望娘娘珍重——
眼看着九歌要走,卓华裳连忙拉住她,让她好生坐着,也收敛了笑意。
卓华裳:好了好了,本宫开玩笑的。哎呀,好不容易盼来个美人儿,本宫也是一时兴起嘛。
卓华裳:九儿妹妹千勿当真。
被她这么一说,九歌心中又莫名地期冀,方才她所说的,皆是玩笑话么。
那么——
可是,就算是玩笑话又如何,王爷是主子,她是下属,她不该也不能过问这种事情。
想了想,九歌还是坐了回去,这次她重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卓华裳,二品大臣之女,美艳绝伦,相传她最善舞剑,师承暮大将军。
这些都是她在沐祁枫书房的卷宗上看到的,好奇问起,他也不过是平静地回她:旧友而已。
这字迹,确也是他写的,九歌时常谨记身份尊卑,也没有再多问多想,以为只是沐祁枫写着玩罢了。
只是,沐祁枫这位旧友,倒也真是与众不同,一个文臣之女,竟拜了暮将军为师,不擅女工,偏爱舞弄刀剑,虽说这京城民风不严,倒也不甚管束女子闺阁,但是她这么个飒爽美人,竟有些巾帼不让须眉之意,也难怪入了三王爷的眼中。
想到这里,九歌望向她的眼中,多了些敬佩。
可对面这位女豪杰,思及的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只见华服女子倚靠在了扶手上,姿态万千,一手撑住下巴,那双慵懒而清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九歌。
卓华裳:「想:呵,沐祁枫那厮还真是块木头啊,收了这么个倾城女子,竟还一心惦念着那黄毛丫头!」
卓华裳:「真不知那慕九儿究竟是哪里比得上这位倾城美人,靠着那娇滴滴的可怜模样吗?啧...」
她的眼珠转了转,心里不是滋味,想着下次见到了沐祁枫得好好说说他才行。
她又抬眸,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本还想着再逗逗美人玩,但却强压这股坏坏的念头,难得正色地开口。
卓华裳:慕姑娘,我知你苦处,日后若是觉得斗不过这宫里头的疯婆子,来这里,本宫定会送你出宫!
#九歌:啊...?
卓华裳:你放心吧,那木头王爷不开窍,本宫便打他到彻底开窍为止,你俩啊,可别再一个王爷一个属下了,本宫都替你们着急,憋着不说多难受!
九歌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脑子都是疑问,却见容妃上一刻还在说他与她的往事,这一下又在说着什么她听不懂的话,还拉着自己的手,要为自己撑腰?
一旁的小太监一下便明了容妃的意思,上前解围。
暮子君:慕姑娘,切莫误会了,娘娘的意思是她很欣赏你,今后宫中若是遇上麻烦,可直接来找娘娘帮忙。
#九歌:原来如此...
九歌有些感激地看着他,几次帮自己化解尴尬,倒是个聪明懂事理的。
#九歌:多谢容妃娘娘好意,今后便叨扰您了。
王爷说过,这容妃也算上是他们的盟友,可以与之深交,并无害处。
入宫不久,便多了个帮手,倒也轻松一些。
卓华裳:嗯。时辰也不早了,小暮子,带慕姑娘下去吧。
暮子君是,娘娘。
深蓝色宫服的小太监领了命,带着九歌从从大门而出,跨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原本扬着的头微微低下,从正面望过去显得他长相平庸,不凑近根本发现不了他脸上的痣。
九歌一直跟着他走在陌生的宫道上,目光却总是落在那少年身上。
这名少年生得俊俏,并不丑陋,还是皇贵妃的人,行事举止却是最规矩低调,似乎是不愿与他人有任何多余的来往,这样子的人,竟然是容妃身边的。
将九歌送到选秀宫,二人简单行了回礼后,小太监便往回走了。
顺着来时的宫道,他走了没一会,避开宫人,抄了条近道快步行走,甚至不顾形象地跑了起来。
离容妃所居的华舒宫还有十步之遥了,他却瞥见那头一群披着盔甲身执长剑的侍卫兵,正向这边走来。
在看清领头人是谁之后,他吓得魂都要掉了,当即往身后的拐角藏去。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那群人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领头的青年向守门的侍女说了句什么,侍女便匆匆往里赶。
他放宽了心,看了看眼前不太高的宫墙,捋起衣袖,麻利地爬了起来。
这一爬不要紧,爬上去可就要把他吓死,刚才的青年已经跟着侍女走了进来,他连忙低下了头。
方亭中,青年与华服女子相视而言,女子将一个锦帕包裹的物什递予青年后,青年就转身离去。
危机解除,他心里的擂鼓终于停下,放心地继续攀爬,刚跳下来的他仿佛劫后余生,仍不住地喘气。
暮子君呼...呼...
一只手却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右肩,吓得他挥身一震。
“暮子君!”
暮子君啊!大哥,我我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回应他的,却是身后人的闷笑。
他回头,看到那张开始肆无忌惮大笑的脸,顿时气得大叫。
暮子君卓华裳!!
卓华裳: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会,卓华裳才肯消停下来,她用水抺了抺眼角的泪,另一只手叉着腰,背着阳光与桃树,暮子君一时呆住了。
若此时是在京城街道该多好,眼前的华衣女子逐渐与记忆中那个街头英姿飒爽的女霸王重叠......
年幼时的意气风发,巷陌的初次相遇,永远无法忘怀的那个午后。
此刻,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
少年气消了大半,从草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草屑,嘴上责怪,眼里却盛满温柔。
暮子君:华裳,你好歹是个妃子,还以为这里是常虞街头么?!
#卓华裳:嘁,小暮子,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骠骑将军”?!
暮子君:你也不是“草头帮帮主”!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桃花树下,万花丛中,幼稚小孩儿似的绊嘴。
难得的闲暇时光中,能在午后与相伴一生的挚友打打闹闹,也算不错。
她站在桃花树下,望着面前仍旧鲜衣怒马的少年,忆起一段遥远的过往,桃花纷飞,洒落心尖的是难以言说的美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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