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美国历史学家,亨德利克威廉房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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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求知路(2)

而罗马的作者们则从近千年的历史中得出结论,认为人类发展过程中有一股向上的趋势,他们的哲学家(尤以伊壁鸠鲁学派最为著名)则为了更加幸福美好的未来,兴致勃勃地担当了教育年轻一代的责任。

后来出现了基督教。

人们感兴趣的中心从这个世界移向了另一个世界,一夜之间人们又回到了黑暗的深渊,只有在绝望中逆来顺受了。

那时人是有罪的,人的天性和喜好都是罪恶的。人在罪恶中孕育,又在罪恶中诞生,他在罪恶中成长,又在对罪恶的忏悔中死去。

旧世界重新到来但是这种绝望和那一种存在着差别。

希腊人觉得他们比别人更有知识、更有教养(也许确实如此),他们还很怜惜那些不幸的野蛮人,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宙斯的选民,并因此觉得自己比所有其他民族都优越。

然而,基督教却没有超出自己的前身犹太教的境界。当基督教徒把《旧约》作为自己信仰的《圣经》的一部分时,他们就继承了那条不可思议的犹太教教义,认为他们的族人与其他民族“不同”,人们只有公开宣称信仰某些官方确认的教义,才有希望得到拯救,否则只能被贬入地狱。

对于那些缺乏谦恭精神,相信自己是芸芸众生中得天独厚之辈的人来说,这样的观点自然有巨大的直接利益。在很多危急时刻,它使得基督徒形成一个紧密联结、自成一家的小团体,超然地漂流在异教的汪洋大海之中。

对于特图里安和圣奥古斯丁,或者其他忙着把基督教教义写成文字典籍的早期作家来说,天涯海角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是自己关心的问题。他们最终的希望就是到达一处安全的海岸,并在那里建立起他们的上帝之城。至于其他地方的人们有什么憧憬和希望,则与他们毫无关系。

于是,他们为自己建立了一套全新的概念,描述人类的本源以及时间和空间的起点与终点。埃及人、巴比伦人、希腊人和罗马人发现的那些奥秘,丝毫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深信,从基督诞生的那一刻起,一切过去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摧毁了。

比如说,关于地球的问题。

古代的科学家认为,地球是数十亿个星球中的一个。

基督徒公然反对这种观点。对他们来说,自己居住的这个小小圆球就是宇宙的中心。创造它,就是为了给某一群人提供一个临时的家园。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十分简单,《创世记》的开篇中写得清清楚楚。

要确定这些被上帝偏爱的人们来到地球已经有多久,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了。各方面都有十分古老的证据,有湮没在地下的城市,有灭绝的巨兽,还有成为化石的植物。不过不要紧,这些都可以推翻,可以视而不见,可以矢口否认或者硬说它不存在。做完这些之后,要给时间的起点定下一个日期,就会变成一件非常简单易行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静止不变的世界,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起,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止,而且它的存在仅仅是为了一个宗教派别的需要。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数学家、生物学家和化学家们的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是没有栖身之所的,因为他们一心关注那些通用的普遍规律,还总是在时间和空间的领域摆弄一些“永恒”“无限”之类的概念。

不错,那些科学家中有很多人争辩说,在内心深处他们是虔诚的基督信徒,但是真正的基督徒心里更清楚:一个人如果真心诚意地热爱并且献身于基督教,决不会知道那么多,或者拥有那么多的书籍。

一本书就足够了。

这本书就是《圣经》,它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逗点,每一个冒号和感叹号,都是在神的启示下记录下来的。

如果有人告诉伯里克利时代的希腊人,有这样一本圣书,里面有一些晦涩难懂的民族史,有一些难辨真伪的爱情诗,有半疯的先知们含混不清的幻觉,还有连篇累牍的恶言恶语,痛骂那些得罪了某位亚洲部落神的人,希腊人也许会觉得有些好笑。

无法辩驳的证据但是3世纪的野蛮人膜拜这部“文字”几乎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对他们而言,这是文明中最奥秘的东西。就在这时,教会连续召开的几次公开会议把这本书推荐给他们,说这是一本无懈可击的完美经典之作。于是他们甘心情愿地接受了这本非同寻常的文献,把它作为人类已经掌握和可能掌握的知识的总汇,而且加入了痛骂与迫害的行列,谁超出摩西和以赛亚划定的界限,做出否认天国的事情,谁就会成为他们的痛骂与迫害的对象。

自古以来,甘愿为原则而死的人毕竟有限。

但是有些人对知识的渴求确是遏制不住的,一定要找机会发泄他们集聚日久的精力。结果,在求知与压制的矛盾冲突之下,长出了一株发育不全的知识幼苗,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经院学派”。

这要追溯到8世纪中期,当时法兰西国王矮子丕平的王妃贝尔莎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小男孩比那个好国王路易更有理由被称作法兰西民族的圣主恩人。因为这个路易王花掉了老百姓80万土耳其的金币作为其获释的赎金,事后为奖励臣民的忠诚,路易王特恩准他的臣民们建立自己的宗教法庭。

这位王子在接受洗礼时被取名为卡罗拉斯,在很多古代法律文书的落款处都能看到这个名字。他的签名有点笨拙,因为这个查理从来就不擅长拼写。他孩童时代曾学习法兰克语和拉丁语,但是当他再次拿起笔的时候,由于长时期与俄罗斯人、摩尔人作战,他的手已患了风湿病,手指动作不灵,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写字,雇了几个当时最出色的书记员充当他的秘书,替他从事书写工作。

他虽然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50年中只穿过两次“城市服装”(罗马贵族的长袍),却真心实意地重视学习,把王宫变成了私立大学,以便他自己以及官员的子女可以学知识。

闲暇时,这位皇帝总喜欢在众多名流的簇拥下到那里去。他非常推崇学术上的民主,以至放弃了一切礼仪,并像平易近人的大卫兄弟那样,积极地参与讨论活动,允许地位最低的教授和他当面争辩。

但是如果我们看一看这群人感兴趣的题目,看一看这些气氛融洽的对话所谈论的话题,自然会想起乡间辩论小组所列出的讨论题目。

一贯正确的新事物至少可以说,他们非常天真。公元800年人们认为正确的东西,到公元1400年仍然会抱同样的看法。这不能怪中世纪的学者,他们的大脑无疑和20世纪的科学家们同样出色。假如给现代的化学家和医生以“充分的研究自由”,只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能超出公元1768年出版的《大英百科全书》中所收入的化学和医学知识,他们能做什么?——在公元1768年,人们还根本不知道化学是什么东西,外科则跟屠宰差不多。这就是中世纪的学者们所面对的处境。

其结果是,中世纪的科学家们有充足的脑力,但是实验的领域却极其有限。这就像把罗尔斯?罗伊斯发动机装在低档车的底盘上,只要一踩油门就会出不知多少事故。等到他能够安全操作,按照交通规则驾驶这个奇怪玩意儿的时候,已经有点滑稽可笑,费上半天力气也到不了目的地。

当然,那些佼佼者们对于不得不遵守的限速规定是无法忍受的。

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试图逃离教廷密探的监视;他们写下大部头的作品,竭力验证与他们认定是正确的东西相反的道理,以便暗示他们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看法。

他们采用了各种掩人耳目的手段把自己包藏起来:他们穿着奇装异服,在屋顶挂满鳄鱼,向人展示各种各样装满怪物的瓶子,把有奇怪气味的药草扔进火炉,为的是把别人吓得远远的,同时让人觉得他们是些不危害他人的疯子,这样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而不必为自己的思想负太多责任。渐渐地他们形成了一套彻底的科学伪装,即使在今天我们也很难弄清他们的真实想法。

几个世纪之后,新教徒对科学和文学表现出的不宽容,与中世纪教会的所作所为非常类似,虽然事实如此,但已经离开本章的主题,这里就不多说了。

伟大的宗教改革家可以大声地谴责、诅咒,虽然心里痛快,却很少能把口头威胁变成反抗压制的积极行动。

罗马教廷则不然,它不仅拥有镇压敌人的力量,而且一遇到机会,从来不吝惜动用这种力量。

对于那些喜欢抽象地思考宽容与专制的理论价值的人而言,也许会觉得上述差别无关紧要。

但是对于那些不得不作出选择是当众宣布放弃信仰,还是当众接受鞭刑的倒霉虫来说,这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

倘若他们有时缺乏坚持己见的勇气,宁可把时间浪费在《启示录》中提到的动物名称构成的填字游戏上,我们也不必对他们过于苛责。

我可以肯定地说,倒退600年,我是不会写现在这本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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