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诞

文彦一听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自认自己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萧瑾的，怎么萧瑾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号，他默默与萧瑾隔了两步远，站在了文渊身后，周身都带着一种疏离。

站在不远处的顾承洲看到了文彦，内心也是一阵悸动，他想起了那夜在玉溪河边跳舞的红衣少女，然后又想起了那日在崖边少年的笑容。自从那日之后，他知道了自己是爱上了眼前的少年，这一年多来，少年无时无刻不在萦动着自己的心，可自己怎么都寻而不得。

文渊已带着文彦回到了座位上，顾承洲笑着走到了萧瑾身边，“看来，他似乎不认得你了呢。”

萧瑾没有说话，他也看出了刚刚文彦眼中的疏离和警惕，像是对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一样。

顾承洲看了眼文彦那个方向，“或许你说这就根本不是一个人，当年的那个人或许已经死了，眼前的少年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萧瑾看了顾承洲一眼，“无论是与不是，这都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

顾承洲低声吟笑，“是啊，若搁以往，确实轮不到我，但是眼下，大家都是陌生人，少年那么优秀，谁又不想跃跃欲试呢，你刚刚是没看见，就连一直不问世事、清冷自持的萧豫，那眼神里都透露着一团炽热呢。”

萧瑾没有理睬，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但目光仍旧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自从进殿就被一些大臣围住的楚骁也在刚刚文渊的那一声中回头偏望了一眼，当他看见文彦的时候，心中也顿时一惊，他想起了王君楠的话，他知道京都有位公子与自己的师父相像，他也知道王君楠肯定那少年就是自己的师父。

楚骁推开站在身边的大臣们，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文彦的跟前，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似乎就要在下一刻涌出，他轻声唤道：“师父，徒儿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了。”

楚骁跪膝向前，他一把抱住文彦的双腿，“师父，当年你坠崖后，我伤心极了，但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所以我和君楠哥一直都在找你，好在我们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楚骁的这一举动，让文渊和文皓都着实震惊不小。

文皓：“楚将军，这是为何，家弟...”因为实在太过于震惊，文皓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文彦从文皓的口中也得知，眼下跪在自己面前留着泪的男子原来就是近来在京中声名远扬的镇北将军。

“楚将军。”文彦试着将腿从楚骁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想必楚将军是认错人了，我并不是认识你，我乃文府小公子文彦，也并未收过什么徒弟。”然后下意识的看了楚骁一眼，尤其是像你这么大的徒弟。

对面的萧瑾也觉得烦躁，他都快要忘了，青云还有这么一个徒弟的存在。他心烦的侧头，正好对手顾承洲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自己，‘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随着圣上与太后的驾到，楚骁放开了文彦，然后站了起来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群臣起参拜礼。

“都起来吧。今日太后寿诞，朕举办宫宴一是为太后祝寿，二来也是为了让大家热闹热闹，近来大家都为了边关战事也操了不少心，所以也借由今日宫宴，让大家也放松放松。”

“父皇高瞻劳思，尔等能为父皇效力是尔等荣幸。”萧睿起身向圣上说到。

“睿儿有心，大晋能有今天的荣耀，靠的也是在座的各位，尔等不必过谦。”萧靖端坐正中，威慑全场。

台下，文彦用手肘抵了抵文渊小声说道：“爹，刚刚那个起身说话的是谁。”

“那是大皇子睿王殿下。”文渊偏头微侧。

“哦，一看就是马屁精，可惜，他那个父皇好像并不吃他那一套。”文彦悻悻的笑着。

“你...”文渊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自己儿子胆子这般大，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就如此非议皇子。

文彦看到文渊的样子，笑了一下，把脖子缩了缩。

“文相，坐在你身旁的那位是？朕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啊。”萧靖看到了文渊身旁的文彦，少年绯红，白鹭而不惜冠。

“回陛下，是小儿文彦，小儿体弱，鲜少出门，今日太后寿诞，臣特带犬子来沾沾太后的喜气。”

“哦？看得出也是一表人才啊，可参加秋闱了？”萧靖绕有深意。

“并未。”

“那可惜了。”萧靖又看了文彦一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皇上，工部侍郎陈大人家的女儿陈玉韵最近在苦练琴艺，想着在太后寿诞的时候弹奏一曲为太后贺寿，臣妾也应允了，您看？”文彦听闻皇后这般说，心里乐呵了一下，想着估计一会儿肯定有好戏看了。

“嗯，那既然如此，母后，就让她为您弹奏一曲吧。”萧靖偏侧看向太后，太后点头表意。

“皇上，这陈大人的女儿年方十八，长得也是标致的很，我看端王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连王妃都没有选，所以您看看，要是合意的话，倒是可以入王府为妃呢。”对于往后的这句话，萧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大殿之上，明眼人都觉得皇后这心思太过于招目。楚骁冷眼看了萧瑾一眼，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只要萧瑾娶亲了，那以后他便无颜再追求他师父。想着他又眼巴巴的看着文彦。

整个宴会上，文彦都不敢抬头乱看，只要他一个不经意抬头，就总会触碰到端王、镇北将军以及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的目光，弄得他都想立刻离席。

陈玉韵今天穿的是一件淡黄色的长裙，披了一件霞红色的裘衣，文彦上下打量着，觉得长得还可以，不说有多么的美艳，至少还算上俏丽。

但这样的女子配端王，当个妾室倒是可以，若做王妃，估计端王也看不上，就单论家世这一条就过不去。这端王会娶一个平平无奇的侍郎家的女儿，也不知是陈侍郎做梦还是皇后在做梦，要是端王好拿捏，也不至于活到现在了。

想到这里，文彦心里嗤笑一声，顺带还表现在了表情上。

陈玉韵一曲奏毕，那整个大殿内是连连叫好，皇后更是连连夸赞。可此时却听见了文彦的嗤笑，仿佛满是不屑，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文彦。

文彦自己都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把目光看向自己，他试探着向文渊抛去一个求问的眼神。

文渊也是被自己这个儿子给气蒙了，这儿子自从一进大殿就给自己震惊不断，早知道就不带来了，“彦儿，你这是干什么，人家陈侍郎的千金弹得一首好曲，你不赞赏就算了，还发出那样的鄙夷声是为什么。”

文彦这下算是明白了，果然在这种高级的场合就不能开小差，他那不是鄙夷这个陈玉韵的曲儿啊，他那是鄙夷个别人想法简单啊，文彦在心中呐喊。

但事已至此，文彦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刚刚那确实是一声鄙夷，而且也是从自己这里发出来的。索性文彦就觉得将计就计，反正自己今天也是打算在这宴会上出彩一回。“我就是觉得这曲儿弹得太普通了。”

此话一出，皇后和工部侍郎立即黑下了脸。而文渊则被他这个儿子此时的举动差点没有气出一口老血喷出。“彦儿，大殿之上可由你胡言乱语。”文渊立刻起身，“圣上恕罪，小儿年幼无知，惹怒了圣上，还望圣上轻罚。”

萧靖脸色倒是没有太过于波动“哦？那依你所言，什么样的水平才算的上是高水平的呢。”

文彦看着萧靖，心想自己这一声鄙夷倒是成全了他了。文彦起身，拱手向萧靖请奏：“回陛下，草民斗胆，想恳请陛下准允草民在这大殿之上，献丑一曲。”

“彦儿，不得无礼。”文渊此时已经紧张到嗓子眼儿了，他不知道自己儿子此时这样的举动是有何用意。

萧靖倒是似笑非笑，“无妨，文相，你也不用太过，既然小公子也想为太后请奏一曲，那不妨朕就给他这个机会，如果弹奏的不好，那朕可是要处罚的。”

“谢陛下，那草民献丑了。”文彦走到殿中央，他今天穿的是淡水蓝色的外衣，肩上披着前两天文赫买给他的白狐裘披风，在大殿中央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台下，萧瑾、楚骁和顾承洲，还有萧豫，全都紧张到了嗓子眼。他们心中都明白，倘若这一曲弹得要是没有陈玉韵好，那么皇后及陈侍郎肯定要在其中做文章。纵使他是文相的小公子，那也会受到不轻的处置。

除了楚骁以外，另外三人都明白，圣上给这个机会是为了让文彦给他扳回一局的，倘若失败了，那丢的也是圣上的面子。

而楚骁却觉得，自己也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师父那本事是简直是无可估量。想到这里，楚骁又看了一眼萧瑾，觉得他的担忧就是多余。

月冷如霜，殿外忽飘白雪，幽深宫苑，映衬百盏烛光，一符清音划破万物寂籁，刹那间，宛如一副油墨淡彩泼洒红墙黄瓦，好似枯木逢春，天地一片姹紫嫣红，回首间，只见天地苍茫，素裹皑皑白雪。文彦玉指跃于琴弦之上，一波一动，琴弦在他的指下被赋予了生命，一音一节，直击内心深处，天地生灵尽为之陶醉。

一曲终了，随着文彦的十指离开琴弦，大殿之内仍一片寂静，萧靖猛然有种天地失色日月失辉的惆怅感，他突然觉得脸颊上有些凉意，待反应过来之时，竟是他的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衣袍，碎了。

“臣等惶恐。”百官见状全都匍匐跪拜。

许久，一声长天而笑响彻殿内，“好，好，好，文相啊，小公子的琴艺可真是超凡脱俗啊。”

“皇帝，哀家也觉得，这一曲应该是哀家今日寿诞收到的最好的贺礼了。”顺着萧靖的话，太后也颇为欣赏。

“母后所言极是，赏。”萧靖笑着看着文彦，连连点头，文彦颔首回应。

“皇后啊，看来瑾儿的选妃之事还有待斟酌啊。”萧靖意味的看了皇后一眼。

“是，臣妾明白。”皇后看了一眼文彦，眼里满满恨意。文彦心里也清楚，这一下肯定被皇后给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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