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下）

从相府出来后，文彦走到了街上，他不知道怎么去沅河，当他看见街上有人手里拿着花灯的时候，他想应该也是去沅河，跟着这些人应该没有错。事实，也的确如此。

十五在沅河放灯，是京都的一种习俗，大家都会写下想说的话或想要许的愿，然后点灯放到沅河里。因为是中秋的缘故，这晚街上人特别多。文彦因为还小，个子不高，所以挤在人群里并不是那么显眼。他随着人群晃晃悠悠来到沅河边，此时已是很多人蹲在沅河边，各自都手拿明灯，祈愿放灯。

文赫从相府出来后带着两个小厮便朝沅河这边赶，他觉得如果这个弟弟真有本事一个人从相府跑出来，那么他自然也有本事会到沅河，毕竟晚饭的时候他可是心心念的想去沅河放灯。

文彦没有买过东西，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买到，他在府里的时候听过下人们说买东西需要银两，他走到摊位前，想了一会儿，他从腰带中拿了个碎银放到了摊上，拿了账灯就走了。老板乐呵呵的拿着他的银子，想着就当是哪家的小少爷赏赐的了。

文彦拿出怀中的锦盒，拿出里面写好的纸条，放进灯中。他走到河边，轻轻的将灯放到了沅河里。他站起身，看着飘远的灯，嘴角露出了笑容。

真好。

“让开，让开，快让开”只见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喊，一人驾着马车，那马车似乎不受控制，任由胡乱在人群中奔跑。大家都互相避让，因放灯的人众多，有些人不慎落入水中，也有十岁的文彦。

因有不少人落水，人群中都显得很慌乱，会游泳的已经游到岸边，不会游泳的仍然在水里扑腾。文彦扑腾了两下便停下了。

“水里还有个孩子，水里还有个孩子”一位妇人发觉便大喊了起来。

随着妇人的叫喊，大家都定睛望去，发现确实有个孩子在水中，当即便有人跳入水中将孩子救上岸。

那少年将文彦救上岸，抱着怀中的孩子，竟发觉，这孩子长得如此秀丽，一看身上早已湿透的衣着，想着应是京中哪家达官贵胄家的孩子。相比于自己的身份，想来是面子上低，里子上却丝毫不减。

文赫随着这边的动静也加速赶了过来，少年将文彦平放在地上，看着眼前如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子，想着应是这孩子的家人了。

“阿彦，阿彦”文赫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文彦，“回府，叫大夫到府上”。

少年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心中默念，原来叫阿彦。

这一个十五，相府没有安生。

一晚来了好几个大夫全都摇摇头离开了，文渊站在旁边，一脸的绝望。“我要现在进宫面圣，请今上准允御医来府为彦儿医治”他朝外走去，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的希望。

钦天监监正此刻正站在屋外，他抬头欣赏月色，突然，他发现天上突现凤星，极其耀眼，转即变暗，犹如黎明前的星光，横挂夜空。

“来人，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在路上，文渊碰上了同时准备进宫面圣的钦天监正王陆。

“文相,这么晚了，您这是要进宫面圣吗？”王陆朝文渊俯首。

“嗯”。文渊赶时间，并未同王陆回礼。

“王大人怎么这个时辰还进宫了，看王大人很赶的样子，难道...”文渊看着王陆焦急且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打断了自己话，“快进宫吧”。

中秋宫宴结束，萧靖独坐书房，今虽天下太平，一片祥和，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北边的邑娄国和西边的车师国一日不除，这九州就不会有真正的太平。

“圣上，文大人和王大人求见。”李公公小心说道，他知道，圣上眉头紧锁，想必是有心事。许久

“哦？”萧靖看着手中的奏折，眼神透着一种戾气，“让他们进来吧”

“参见圣上”

“都起来吧，这么晚了进宫见朕可有何事，钦天监正也来了，难道钦天监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王陆迟疑的看了下文渊。

萧靖看了王陆的眼神，知道钦天监看来是有事了。“丞相了，怎么这个时候也来了”

文渊眼神思虑了一下，随即“圣上，微臣母亲今日胸口疼痛难忍，府医及外面的大夫臣都请过，依然没有缓解母亲的疼痛，所以臣特来恳请圣上，准允御医随臣回府为母亲医治”，说完文渊当即跪了下来。

“长公主病了？李甸，传朕旨意，让章青随丞相去府中为长公主医治。”

“谢圣上”文渊长舒一口气。

“嗯，那你退下吧。”随即文渊便随李甸退出了书房。

出门时，他故意将袖中荷包落下，然后装作俯身去捡，以拖延离开的时间。

“圣上，臣夜观天象，发现天空突现凤星，随即暗淡，臣卜卦得知，发现那人降在京都城内啊。”

“什么？”听到凤星，萧靖眉头紧锁，神情也紧张起来。

“此凤星暗淡，但却有辅星之效用，得此星者，得九州啊”。

“当真？”

“千真万确。”

“那你可知现在凤星在何处？”

“臣已算过，该凤星初降于世，位置就在宫城东南方向，陛下只要查出今晚东南方向谁家初诞幼婴，便可知道啊。”

“宫城东南？是臣家子弟。”萧靖思虑许久，若真是有这样的人降世，那他一统九州的霸业定当无虞。“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朕会派人去查这件事情”

“微臣告退。”

“慢着，这件事不得宣扬，只你与朕知道。”

“臣遵命。”

王陆走后，萧靖看了眼书房内的九州地图，这九州，百年来，从未有谁真正的一统过，倘若真的让自己得到凤星，一统九州，那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盛世。“去查，看看今日宫城东南可否真有凤星降世”。

暗卫突现，领命即离。

这边，文渊捡起掉落的荷包时听到殿内王陆口中的凤星时，他快速离开上书房，他就知道，这么晚钦天监来找圣上定会有事，所以他才会谎编长公主身体不适来恳请圣上让太医随他去府上医治，果然事有蹊跷，他不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进相府门时，他让小厮让府内大少爷和大小姐他们都散了，然后去长公主院中告诉长公主太医来为她把脉，让她准备一下，然后他自己带太医过去。

因为要拖延时间，所以文渊带太医走了一条需要绕一会儿的路，好让下人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去告知长公主。

长公主因为文彦落水不醒的事情已经吓得内心慌乱，今日来，她总觉得府内有事情要发生，所以每天也觉得胸口郁结，烦躁难安。而听到下人通传那样的消息，她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儿子那样说，自然有他的打算，随即她便躺在床上，装作一副无神的病样。

太医诊断，说并无大碍，可能因为心中有事郁结，气血不畅，而导致胸口疼痛，开几服药喝过就会好了。

“那辛苦章太医了。”文渊舒口气说。

“文相客气了”

“章太医，本官还有一事相求。”

“文相请说。”

“小儿前日不慎落水，至今昏迷未醒，府医看过后也看不出有何病症，本官想让章太医顺带瞧瞧，看看可是何病症”文渊皱着眉头看着章青。

“文相客气了，那请文相带路吧。”

话毕，文渊便将章太医带到松苑。

章太医诊断后，眉头紧锁，许久，“文相，下官不相瞒，令公子脉象紊乱，气血不一，像是郁结所致，但又比郁结要严重，这应该是长期落下的，正又因落水，肺部进水没有及时排除，所以才导致令公子一直昏迷不醒，下官可以开几服药给令公子服用，但最终能否醒来，那就看令公子的造化了”。

听章青如此说，文渊顿时有些天旋地转，向后踉跄了两步。

“唉，那有劳章太医了。”文渊示意了一下手势，意为他送章太医出门，“章太医，今日长公主的病情就无须向圣上汇报了，圣上国事繁忙，实在不敢因这些小事而让他有所叨扰，倘若圣上问起，本官到时候再向圣上回复即可。”

“下官知道”

“来人，送章太医回府。”

夜深，文渊让所有人都退出松苑内院，今晚由他自己留在内院照顾文彦。今天是妻子的忌日，是彦儿的生日，但偏偏彦儿也在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来了。”文渊低沉的说道，一阵无力感。

“嗯，彦儿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这时，一个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落水了，一直都没有醒，太医也看过了，说是落水加上郁结，才导致这样。我答应过她要好好护着他，这十年来，我生怕他受到一丁点伤害，时刻都盯着他，到头来，还是让他出了事。”文渊说着，留下了泪水。

“我来看看”黑衣人走到文彦旁边，尔后，“心肺确实是受到了伤害，应该是落水导致，再加上郁结，所以一直才昏迷未醒，你也不过多于自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好在并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给他施针医治，再加上泡上一段时间的药汤，自然也就会醒过来了。”黑衣人说后拍了拍文渊的肩膀，“不要太过自责了，只是药汤在你这里泡估计不大方便，我那里有寒玉池，如果能在那里泡必会事半功倍”。

文渊听后没说什么，许久，他叹了一口气，“玉儿是因为他才离开了，临走前，玉儿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他，近些年来，我也生怕他有个闪失，也从未让他出过相府一步，对他我也是悉心照顾，任何事情我都是亲力亲为”，说到这里，文渊伸手摸了摸文彦的额头，“你带他走吧，晚间我去宫里，偶然间听到钦天监提到凤星，说天有异象，估计钦天监应该看出了什么，虽然彦儿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我怕继续让他留在京都会起生疑，去你那里也好，就算日后圣上发现了，毕竟江湖的事情朝廷也不好过多干预，我也无需再提心吊胆。”

“要是人我带走了，你这边怎么善后？”

“这个你无需担心，彦儿我一直都没有让他外出过，所以外面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至于府内，松苑的人我会悉数全部发卖，到时候说彦儿去别庄修养去就可以了。”

“那行，你给他收拾一下，我去给玉儿上柱香，然后就带他走”。

“嗯。”

黑衣人上完香便回到松苑从文渊手中接过文彦“我这一把他带走，你可就有好些年月不能看到了，守了这些年，你可舍得”。

“有什么舍不舍得，我不求别的，只要他平安顺遂，即使再有不舍，我也强忍，我虽贵为一国之相，但到底来也还是天家的奴才，你快走吧，别耽搁了”。

“那，后会有期”。

这一夜，文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上过早朝，回府后，文渊将松苑所有的下人都迁移到别庄的宅子里看宅去了，至于文彦的事情，只说是身体不好，去别庄养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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