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

被人大半夜从被窝里控出来, 按坐在梳妆台前洗脸打扮的时候，陆灵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六月的时节，窗外天都没亮, 可以想象时间有多早。

陆灵睡意朦胧，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干脆闭着眼睛任丫鬟喜娘在她脸上侍弄，铰脸、上妆、点唇、贴花钿一一做下来。最后是梳发，把往日散落的发丝挽起来，在脑后盘成髻，也就意味着女孩儿终于成为妇人了。

穿上那身礼部送来的亲王妃制红嫁衣，陆灵被喜娘推着站在立身铜镜前，镜中的少女雪肤红唇，乌发金冠, 一袭烈烈红裳，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喜娘夸赞道: “王妃长得可真美，老身可再未瞧见过比王妃还俊俏的新嫁娘了。”

陆灵一向喜欢干净清爽的妆容，服饰也偏好清雅，是以总给人清灵之感，像是初春的晨露、山间的溪流、夏日里难得的清风。而今上妆，却好似人间富贵花，不止喜娘晃花了眼，陆灵自个也愣愣的。

葱根般的手指抚上脸庞，陆灵忽然觉得，她似乎，也可以换一种活法的。

红盖头放下来的那一刻，陆灵瞧瞧在心里说了句：‘洛天，抱歉了。’此后，她便只是端王妃，与洛天，再无瓜葛。

不知何时，天边瞧瞧泛起了鱼肚白，陆灵被喜娘搀扶着送进摇摇晃晃的喜轿。

陆灵盖着盖头，看不见周围, 只能看到脚下一小块地方。

她只感觉自己在桥子里晃了很久, 周围都是喧闹的喜乐声，还有经过大街时的嘈杂人声，走了好半天轿子才停了下来。

王府门口早已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喜字，地上全是爆竹碎片，一片喜气洋洋的红。家丁小厮们面上挂着笑容，气氛热烈而喜悦。

前面的桥帘从外掀开，明亮的光线骤然泄入。

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道:“妹妹，我来背你。”

是哥哥陆之言，他转身在阿洛面前弯下腰，压低的背部朝向她。

这流程之前母亲跟她说过，陆灵小心提起裙摆，慢慢伙上哥哥宽阔的脊背。

陆之言稳稳地把她背了起来, 却不像往常般朗声说笑，一路无声地将陆灵背到一处厅堂上。直至放陆灵下来的时候，才低低说了一句话。

“陆府永远是你的家,若他对你不好，就回来。哥养你一辈子。”

陆灵鼻头一酸，低低回了一个“嗯。”

她在地上站定，透过一层红盖头，看到四周都是一片乌压压的人影，但无一人发出声响。

一个模糊的、颀长的影子越过众人，向陆灵走了过来，到她面前时，递过来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指间捏着一条火红的绸带。鲜艳的红映着无暇的白，显得那手宛若美玉筑成对方没有说话，陆灵却已然知晓他是谁了。

“陆姑娘，请多指教。”

祁思贤的声音极轻，陆灵那飘着的心却一下子安定了。她接过那绸带, 一头握在手心, 被他牵着往前走，直走到厅堂中央，听着司仪先是念一串喜庆吉利的贺词之后长长喊了一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沉重的凤冠压的陆灵脖子僵硬，拜天地需要低头抬起再低头抬起……，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最后一拜起身时，陆灵身形微微一晃，下一秒被祁思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正考虑要不要说声谢谢，就在宾客的惊呼声中被祁思贤打横抱抱了起来。

“本王的王妃身娇体弱，已经气力不支了。本王就先一步带她去洞房歇着了，诸君再此自行宴饮吧。”说完，也不顾身后目瞪口呆、神情复杂的众人，便气定神闲的抱着陆灵出了厅堂，直奔喜房。

新房，玉瑶领着两个弟弟和小侄儿祁润在洒满枣子桂圆花生等干果的新床上玩。这是习俗，是为压床，有多子多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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