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身不由己

睡不着的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陆大丫也不例外。

她从自己要嫁的男人一直想到陆锦，想着陆锦那张姣好的面容，陆大丫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家中虽只有她们四个孩子，可除了陆锦外，其他三个人都与刘氏和陆二郎一般模样儿。

爷爷家中的孙子辈中也有十几个孩子了，除了陆锦外，没有一个不像陆家人的。

可陆锦这张脸……

陆大丫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爹娘那样的容貌，是怎么生出这样好看的人儿的。

村子里的年轻女子都说云寡妇家的女儿长得漂亮，可在陆大丫眼中，那个女娃哪里能够比得上陆锦。

只不过陆锦自到了姜家后就不常出门了，周围的人也都许久未曾见过她。

朝里面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陆三丫，陆大丫又长长地吁了口气，她若嫁了出去，三丫要怎么办呢？

月上中梢，陆大丫终于有了困意，伸着胳膊打了个哈欠，这才晃晃悠悠地进了灶房。

用不上一个时辰，她便又要起来重复着日复一日的事情。

农家子的嫁衣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扯一块红布自己缝套衣裳就行。

说起来，刘氏又怎么会舍得给陆大丫买红布？

这布还是刘氏从刘大那里要来的，本来扯了三尺三的布，刘氏偷偷截了一块给陆大宝留了起来，所以陆大丫剩下的也就只能简单地缝一缝，做不出那种大摆来。

陆锦得知陆大丫要出嫁的消息时，已是到了第二日。

陆大丫扛着绳子出去砍柴时，陆锦正坐在院子里洗碗，陆大丫在姜家门口转悠了许久，才大着胆子对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唤了一声。

“二丫……二丫……”

陆大丫压低了声音对着里面唤道。

陆锦循着声音朝后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满脸焦急的陆大丫。

使劲儿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蹭了两下，陆锦才小跑着来到陆大丫跟前儿。

“姐姐……”

陆大丫甚少主动来找陆锦，像今日这般唤她，也是头一回。

“二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陆大丫犹犹豫豫，却还是将自己要成婚的事情说给了陆锦听。

初时，陆锦满眼震惊，而后便红了眸子。

“什么！娘亲怎么能将你嫁给人做填房？”

陆锦紧紧攥着小拳头，姐姐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若不是家中有变故的，谁舍得将好好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填房呢？

陆大丫按住陆锦不断颤抖的身子，苦笑一声道：“这不是咱们早就想到的嘛！在他们眼中，谁给的银钱多便会将我们许给谁，虽说那刘大是个死了媳妇的，年岁却不是太大，不过二十多岁……”

“二十多岁还不大？姐姐你才十四岁啊！”

陆锦气得咬牙切齿，这刘氏和陆二郎可真是狠心啊！

将自己送到姜家做工也就罢了，那是人姜家人好，若是换成一个狠心的人家，怕是她也活不到今天。

如今又要将姐姐卖给一个死了媳妇的酒鬼，陆锦实在是气不过！

“总好过卖到镇子上的老员外家去做小妾的好。”

陆大丫反过来安慰陆锦道。

隔壁村子里有个女娃自幼失了爹娘，被姨娘和姨夫养大，在她刚满十二岁的时候就被姨娘以十两银子的价钱卖到了镇子上老员外的家里，听说没过一个月，那孩子的尸体就被破席子裹着扔到了山里头。

听说那老员外最是喜欢玩弄稚童，年岁越小的越好，一年能玩死许多个。

而今刘氏虽说对陆大丫狠心了些，却总还是比旁人心疼她的。

没有将她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镇子上的老员外，而是给她找了一个家境还算殷实的男人做了填房，与那个惨死的女娃相比，陆大丫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了。

“可是，姐姐……那男子日日酗酒，若是对你动了手可如何是好？”

陆金担忧地抓着陆大丫的胳膊问道。

“他总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能对媳妇这般衷情的也是少有，若他真能怜惜女子，我嫁过去应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陆大丫根本就没想过那男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陆二郎和刘氏跟前长大的孩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陆锦细细想来，姐姐说的也没错。

“若那男子是个好的，姐姐倒也算是逃离了苦海。可就怕……”

若是那刘大真的是个心疼媳妇的，定不会委屈了姐姐，也好过姐姐留在刘氏跟前日日当牛做马却还没得一口饭吃的好。

只怕那男人喝了酒就耍酒疯，若是还会对人动手的话，姐姐哪里能受得住？

“娘亲虽不疼我，却总还是不会害了我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免得让你担心，你在姜家好好做，姜公子是个好人，只希望他日后能念在你们主仆一场的份儿上，给你寻个好人家……”

陆大丫紧紧攥着陆锦的手，她就怕到时候陆锦的下场还不如自己。

就凭陆锦这容貌，若是刘氏起了歪心思，她这辈子就毁了。

“姐姐无需担心我，只需好好照顾自己，我有机会会带三丫去看你。“

陆锦这话倒不是胡说的，姜家每个月给她一天的假，可她不愿回家，便还是继续留在姜家，那一日的假便也从来没有用过。

“好！”

陆大丫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她也从未奢望过日后还能再见两个妹妹。

成婚后的身不由己她也知道，只盼着两个妹妹都能好好的长大，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一直到陆大丫的背影再也看不见，陆锦才恋恋不舍地收回发红的眸子往回走，紧紧抿着唇，姐姐嫁人了，她就真的没有家了。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陆锦心中便空落落的，酸痛不已。

挽着袖子继续洗着手里的衣裳，陆锦忽然看着那间白色的衣衫发起呆来。

姐姐要走了……

若是姜家日后也回了京城，那她又要何去何从？三丫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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