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辰欲往前走的脚步忽然一顿,埋在心口一整日的阴霾忽然就被这一句话吹得云开雾散。
“咳咳……”姜慕辰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道,“那你可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故意板起脸,姜慕辰忍着喉间的笑意,等着那个傻乎乎的小人儿说话。
“我……”陆金小脸儿一红,其实,她也不知公子的气由何而起。
“既是不知,那便是说你还不承认自己错了,一切不过是诓我的罢了!”
姜慕辰假意生气道。
“不……是我的错,我惹了公子不快,连早饭都未用,就是我错了……公子,都是小陆不好,您若还有气,那就打我一顿也好,只是莫要再委屈自己了!”
陆金宁可自己挨顿打,也不想再看见公子饿肚子。
“打你一顿?”
姜慕辰不悦地重复道,这孩子自幼没少挨刘氏的打,打心底里就认为无论是谁的错,只要打她一顿就能解气。
这样的小傻子真是让姜慕辰又气又怜,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儿呢!
“是!”
陆金抿着唇闭上了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刘氏日日打骂陆金,她都不曾流过眼泪。
那种痛早已刻在了她的骨血里,挨顿打不过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罢了。
可是,一想到那个总是微笑的公子要打她,疼痛还没落到身上,陆金的心就已经开始疼了。
姜慕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个男子,又何必跟这样一个小傻子置气呢?
“我只是不想你与我见外罢了!”
说罢,也不等陆金睁眼睛,姜慕辰便转身离开。
陆金松开紧握的小拳头,睁开那双已经蓄满了泪珠的眼睛,她想象过了挨打的疼痛,想象到了失望的心酸,却从没敢想过,公子气她恼她,不过是因为她将公子当成了外人。
使劲儿吸了吸鼻子,陆金松开紧咬着的唇,上面分明的印着一排牙印儿。
可那双闪着泪光的眸子里,却是满满的知足……
陆金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眼角的喜悦还未淡去,就听见了花三丫的唤声。
“二姐姐……”
“三丫醒了,身上可还难受吗?”
陆金敛了心神,快步走过去探了探陆三丫的额头,放心地吁了口气,今日这烧总算是退下去了。
陆三丫摇了摇头,睡了一整日,她觉得这会子身上有了力气,也不再手脚发软,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慢些起……”
陆金扶着陆三丫,让她先靠坐在床头缓上一会儿。
“我扶你在地上走走……”
陆金扶着陆三丫转了好几圈,陆三丫才有了些精神。
在姜家养了三天,陆大丫就要将陆三丫接走,就怕惹了人家烦,害得陆金丢了饭碗。
陆金也知道姜家对她恩重如山,自是不敢恃宠而骄,瞧着陆三丫也好了许多,便没再拦着。
陆金依旧每个月按时给刘氏送去三十个铜板,也只有那一天,刘氏会给她一个笑脸,却也从未开口说过要留她在家吃一口饭。
陆金的月钱都变成了陆大宝身上的肥肉,而姜慕辰在家中的时日也越发多了起来。
据姜慕辰说,夫子年岁大了,每日里只授半日课,剩下半日让他们回家去自学。
因着姜慕辰的时间多了起来,没事儿的时候就拉着陆金为他研磨,顺便教她识字读书,还给她讲了许多典故。
陆金似乎迷恋上了这种识字的感觉,每每进入姜慕辰的书房,她都觉得自己可以整日整日地待在这里,不出去也好。
因着认识了许多字,陆金也知道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当她颤着手在宣纸上写下“陆金”俩个字时,姜慕辰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她的名字好多年。
“原来是这个字啊!”
姜慕辰感叹道,想来陆二郎那大字不识的模样儿,也想不出繁花似锦这样儿的词来。
陆金抿着唇点了点头,村子里的人嘲笑了她许多年,无非就是因这个名字。
对于从未见过金子的村里人来说,陆金的名字就是代表着陆二郎的痴心妄想,妄想生个儿子,妄想拥有许多钱财。
姜慕辰不明白陆金的失落从何而来,却是落笔写下俩首诗。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管楼。”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陆金站在一旁瞧着,当看见他笔下的那个“锦”字出来时,就好似瞧见了眼前繁花盛开的美景。
“小陆,日后……你就叫陆锦吧!”
第一首的意思是:明早再看带露的鲜花,成都满城必将繁花盛开;俩首里露音译陆。
“陆锦……”
陆金糯糯地嘀咕着这三个字,只觉得像自己这样卑微的人,不配拥有这样好听的名字。
“可是不喜?”
瞧不出陆金的想法,姜慕辰忽然有些紧张。
陆金忙着摇了摇头,红着眼角道:“喜欢……”
她怎么会不喜欢,第一次有人那样认真地为自己取名字,这样好听的诗,这样好的名字……
“喜欢就好。”
姜慕辰欢喜地提起笔,将两个名字圈出,高兴道,“你瞧,我们注定是要相识的,咱们二人的名字竟出现在了同一首诗中。”
陆金,不,陆锦咬着唇点了点头,能与公子有此交集,已够她回味一生。
自此以后,陆锦再无所求,只愿公子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说起来,姜慕辰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陆锦的身份了,就陆二郎和刘氏那样的容貌,怎么能够生的出陆锦这么漂亮的孩子来?
陆大丫和陆三丫还有那个肥猪一般的陆大宝,哪个不是黑的发红,眼睛睁不开似的,跟陆二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还有刘氏的几分影子。
可陆锦不同,她皮肤白皙,在姜家养了这么些年,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镶嵌在那张如玉的脸上,瞧着比姜慕辰在京中见过的那些个贵家小姐们还要好看。
…………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绮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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